古言重生甜文——《我为表叔画新妆》(姨娘父亲侯爷女儿爹爹)

  镇国公府的徐五爷出生晚辈分大,混在侄子们里就像一代人。

  但闺秀们都知他是长辈,谁也不敢对他献殷勤。

  只有平阳侯府的四姑娘,每次看到他都羞答答的,情意绵绵。

古言重生甜文——《我为表叔画新妆》(姨娘父亲侯爷女儿爹爹) 汽修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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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五爷想,就她了。

  阿渔上辈子吃了不少苦,是徐潜将她带出泥潭,护她宠她。

  重生回来,阿渔当然要宠回去。

  作品简评:

  镇国公府的徐五爷出生晚辈分大,混在侄子们里就像一代人。
但闺秀们都知他是长辈,谁也不敢对他献殷勤。
只有平阳侯府的四姑娘,每次看到他都羞答答的,情意绵绵。
本文文风细腻,叙述流畅,将国公府徐五爷与侯府四姑娘阿渔的两世姻缘娓娓道来,不急不缓,笔触温柔,人物形象跃然纸上,喜欢日常小甜文的绝对不能错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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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读:

第1章

  凤阳城。

  西北的初秋晴多雨少,日头明灿灿的,没几天就把枝头的大柿子染上了一层金红色。

  阿渔坐在临窗的暖炕上,对着院子里的柿子树泛口水。

  去年她随徐潜来凤阳城赴任,来的晚了些,柿子都被参将府的下人们摘光了,只剩光秃秃的一颗柿子树,今年阿渔看着柿子树慢慢长出嫩芽,看着柿子树开花结果,看着那花生米大小的柿子慢慢变得比她的一个拳头还大,终于盼到柿子要熟了,阿渔就越来越等不及了。

  各种瓜果里,阿渔最喜欢柿子了,熟透的大柿子,或是撕开一个小口子哧溜哧溜吸甜甜的果汁,或是剥了皮整颗放到碗里一勺一勺地舀着吃,那滋味,传说中的琼汁玉液也不外如是。

  但厨房的王嬷嬷告诉她,落霜后的柿子才好吃,现在还涩呢。

  所以阿渔只能继续等。

  丫鬟宝蝉挑开帘子进来,看到主子守在窗前的馋猫模样,不禁嘟嘴抱怨道:“姑娘就知道惦记那些不要紧的,给五爷提亲的媒人都快踏破参将府的门槛了,也没见姑娘着着急、上上火,哼,您也不想想,五爷真的娶了妻,您连这参将府都不好住了,哪还有柿子吃?”

  阿渔脸一红,慌乱地扫眼门口,确定没人听到他们主仆的话,她才低声斥道:“胡说什么,五爷娶妻与我何干,我为何要上火?”

  宝蝉难受,冲动道:“姑娘这是真心话还是碍于礼法敷衍我的?若是真心话,我都替五爷心寒!
是,姑娘以前嫁了六公子,得喊五爷一声叔,可姑娘别忘了,四年前六公子早将您贬妻为妾了,新进门的六太太更是容不下您,才进门就谋害您的性命,若非五爷出手相救,奴婢与姑娘早一起摔死在山崖下喂狼喂狗了!

  阿渔低下头,细细密密的睫毛遮下来,藏住了她眼中的情绪。

  宝蝉见她这逃避的样子就难受,眼圈都红了:“姑娘刚嫁进徐府时,五爷就屡次替您解围,当时我只当五爷君子坦荡行事公允,可经过这四年,我算是看明白了,五爷心里早就有姑娘了!
姑娘是六太太,五爷将那份心思埋在心底,姑娘不是六太太了,五爷把您当宝贝疙瘩护着,走到哪儿带到哪儿,绝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姑娘不开窍,始终把五爷当恩人看待,五爷便始终以礼相待,可姑娘啊,您的心真的是铁做的吗?五爷都三十了,一把年纪连个暖房的人都没有,您就不心疼?您就真不明白他是为了谁?”

  阿渔脑袋垂得更低了,露出一截细长的雪白脖颈。

  二十二岁的她,虽然嫁过人却毫无妇人该有的端庄稳重,娇滴滴怯生生的,依稀还是平阳侯府那个未出阁的四姑娘。

  想到主子这许多年的遭遇,宝蝉心软了,爬上炕,跪坐在主子面前,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问:“姑娘,您跟我说句实话,五爷为您做了那么多,您当真一点都不心动?”

  徐潜修长挺拔的身形浮现面前,阿渔眼睛亮了,又暗了,苦涩地道:“我,我怎配得上他。

  她都嫁过人了,曾经显赫的娘家也早已败落,而徐潜年少有为,值得更好的姑娘。

  宝蝉气道:“什么配不配得上,五爷如此待您,说明他根本不在意那些,否则他早娶那些高门贵女了。

  阿渔隐隐明白宝蝉说的在理,可,徐潜从未越雷池一步,她能怎么做?主动问他?

  阿渔一见他就紧张,不可能那样做的。

  宝蝉坐为旁观人,非常明白两人的症结在哪里,主子胆小不敢表态,五爷君子,误会主子不愿意,便也不敢在言语举止上流露出什么。

  “姑娘,您若真想试探五爷的心意,我有个办法。
”心中一动,宝蝉欢喜地道。

  阿渔抬头,疑惑地看着她:“什么办法?”

  宝蝉凑到她耳边快速嘀咕起来。

  阿渔听得双颊通红,扭头道:“不行,我……”

  宝蝉攥住她肩膀,哀求地道:“姑娘啊,我的好姑娘,五爷都三十了,您就当怜惜怜惜他,成了,从此您与五爷双宿双飞恩恩爱爱,不成,您也可以用醉酒糊弄过去,往后安安心心地惦记您的柿子,奴婢也绝不再多半句嘴。

  阿渔还是不敢,但架不住宝蝉再三撺掇,晕晕乎乎的,她就应了。

  ——

  傍晚的时候,徐潜从军营里回来了。

  宝蝉一直在前院候着,终于见到人,宝蝉笑着道:“五爷,今日是我们姑娘的生辰,姑娘不想热闹,可奴婢觉得生辰乃一年就一天的喜庆日子,擅自让厨房整治了一桌好菜,五爷若有空,来后院一起吃吧?”

  徐潜朝后院看了眼,她恪守礼节,从未主动邀请过他。

  “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你家姑娘的意思?”手指拂过袖口,徐潜冷声问。

  宝蝉忙道:“是姑娘的意思,姑娘说那么一桌好菜,她一个人吃太浪费了,五爷早出晚归,才该吃顿好的补一补。

  徐潜明白了,一边往前走一边道:“好,我稍后过去。

  宝蝉喜滋滋地去了后院。

  阿渔紧张极了,今晚的事,说好听了是试探徐潜的心意,说难听了,就是勾引。

  阿渔从来没有勾引过谁,尽管一些人总是骂她狐媚子。

  忐忑不安,好像没过多久,徐潜就来了,高高大大的参将大人,才站到堂屋门前,就把一片夕阳都挡在了外面。

  阿渔攥了攥帕子,低着头起身,朝他行礼:“五爷来了。

  她穿了一件碧荷色的褙子,一张小脸白生生的,双颊微粉,仿佛荷花池中水灵灵的一朵粉白花苞。

  挺勾人的姑娘,偏她眉目怯懦,一副很怕被人吃了的样子,便让徐潜明明有那个心,却不好踏出那一步。

  收回视线,徐潜颔首道:“叨扰了。

  阿渔实在是慌,徐潜一落座,她便吩咐宝蝉摆饭。

  一道道菜肴依次摆上来,足有八道,最后一道酒香扑鼻,正是酒酿丸子。

  徐潜意外地扫了旁边的阿渔一眼。

  据他所知,阿渔沾不得半点酒,否则一滴便醉,难道这菜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菜齐了,宝蝉领着两个小丫鬟退了下去。

  阿渔默默地夹着眼前的三样菜,不知是今晚的计划让人心慌意乱,还是那淡淡的酒香影响了她,阿渔双颊明显地发烫,手中筷子都快拿不稳了。

  徐潜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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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觉他的目光,阿渔一咬牙,用勺子舀了个酒酿丸子,细嚼慢咽地吃完了。

  徐潜慢慢停下了手中竹筷。

  酒酿用的是米酒,饶是如此,阿渔也醉了,目光迷离地看向徐潜,只觉得那里竟坐了两个他。

  眨眨眼睛,阿渔软倒在了桌子上。

  徐潜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才要扶她,想起她对他的惧怕,徐潜迅速收回手,朝外喊人:“宝蝉!

  宝蝉就在耳房门后躲着,手攥着门板,假装没听见。

  阿渔被徐潜清冷的声音唤醒了几分意识,宝蝉的窃窃私语再次响在耳边,阿渔脑海里一下子着了火,那火烧得她难受,也烧毁了她最后的顾虑。

  宝蝉说得对,徐潜年纪不小了,如果成了,她就好好地跟他过日子,如果不成,她便带着宝蝉离开,免得将来新妇进门,她留在这里碍事。

  “五爷……”阿渔软绵绵地唤道。

  顾不得去找宝蝉,徐潜立即来到她身边,关切地问:“阿渔,你怎样了?”

  他凤眸幽深,犀利得似能看穿她的心事,阿渔闭上眼睛,无力地道:“我头晕,烦请五爷扶我回房。

  她气若游丝,仿佛随时要睡着的样子,着实惹人怜爱。

  徐潜再看眼空荡荡的院子,忽然冒出一个猜测。

  她不能沾酒,却故意沾了,她素来守礼,今日却主动请他扶她,宝蝉那丫头更是不见踪影。

  难道,她终于明白了?

  念头一起,徐潜喉头滚动,一把抱起了醉倒在桌子上的小女人。

  他的肩膀宽阔结实,他的手像是会喷火,只是那么抱着阿渔,阿渔就受不了了。

  还要继续演吗?

  罢了,都到这个地步了,索性豁出去了。

  靠在徐潜肩头,阿渔偷偷睁开眼睛,对上男人俊美冷峻的侧脸。

  她手心冒汗,笨拙地亲他的耳垂。

  徐潜浑身一僵,停了下来。

  他缓缓扭头。

  几乎同一时刻,阿渔慌得用手挡住了眼睛。

  徐潜声音又潮又哑:“阿渔,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阿渔知道,她在勾引他。

  但她说不出口。

  徐潜太了解她的性子,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用掉了她所有的勇气。

  他只需要确认一件事。

  大步流星地跨进内室,徐潜毫不怜惜地将阿渔放在床上,攥住她想掩面的小手,徐潜喘着粗气问:“阿渔,我是谁?”

  阿渔杏眼湿漉漉的,里面水淋淋的,快被他吓哭了,颤着音回答道:“你,你是五爷。

  没醉就好,没把他当老六就好。

  徐潜指指自己的耳朵,盯着她的眼睛问:“为何亲我?喜欢我?”

  阿渔都要羞死了,他居然还要问!

  手动不了,阿渔闭上眼睛,樱唇也闭紧,一副打死也不说的样子,只有脸蛋红得像醉酒海棠。

  徐潜目光变深,随手扯下帷帐,整个人便扑了过去。

  ……

  这一晚徐潜都没让阿渔睡上多久。

  直到外面天亮了,徐潜必须去军营了,他才终于罢休。

  阿渔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最后的意识,是徐潜抱着她承诺:“月底休沐,咱们便设宴成亲。

  说完,他又来亲她。

  阿渔抱着被子滚到了床里头,才躺好,马上就睡着了。

  累得不轻,这一觉阿渔睡得特别香,也睡得特别满足。

  徐潜喜欢她,比她预料得还要喜欢,他说,月底他就要光明正大地娶她。

  睡梦里,阿渔甜蜜地笑了。

  “阿渔快醒醒,你爹爹要回来了,你怎么还在睡

  耳边传来久违的熟悉的声音,肩膀也被人用力摇来摇去,阿渔茫然地睁开眼睛。

  女儿总算醒了,江氏松了口气,赶紧哄道:“快起来快起来,侯爷都快到门口了!

  阿渔呆呆地看着头顶的母亲。

  就在此时,两个丫鬟端着水急匆匆跨了进来,其中一个正是宝蝉,只是此时的宝蝉梳着双丫髻,脸蛋肉嘟嘟的,分明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与后来那个满面愁容、老气横秋的宝蝉简直判若两人。

  “我的小祖宗哎,您怎么还躺着,不怕侯爷了?”

  对上主子震惊的目光,宝蝉直接挤开柔弱得仿佛雨后娇花的江氏,弯腰将阿渔硬拉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五叔:等了这么多年才吃一口媳妇就飞了,这就是男主待遇?

  徐六:生气!
五叔快罢演,我替你上!

  五叔一脚踹了过去!

第2章

  时间紧迫,宝蝉帮阿渔梳头时,不小心梳掉了一根头发。

  阿渔吸了口气。

  江氏见了,心疼地埋怨宝蝉:“慢点,慢点……”

  嘴上埋怨着,但她声音细弱,一点威严也没有。

  宝蝉也没把她的话当回事,继续利落地帮阿渔通发。

  阿渔呆呆地坐着,视线在宝蝉与母亲脸上来回转了几圈,再感受着头皮被宝蝉偶尔拉扯引起的痛感,终于相信,她是真的回到小时候了,而不是做了一场梦。

  “姨娘?”阿渔对着镜子里的母亲唤道。

  小姑娘满眼水色,泫然欲泣,江氏以为女儿在担心等会儿迎接侯爷迟到,忙柔声安抚道:“阿渔别急,来得及的,千万别哭啊。
”侯爷最烦女人哭了,虽然她与女儿的眼泪大多数都是被他那张阎王脸吓出来的。

  听着那温柔似水的声音,阿渔的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她没有害怕,只觉得狂喜。

  虽然没法嫁给徐潜了,可她回到了小时候,父亲与母亲都还在,平阳侯府还没有家破人亡。

  擦掉眼泪,阿渔认真地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她,比宝蝉更小,才十一岁,杏眼桃腮,像极了母亲,只有下巴隐约有一丝父亲的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仔细照过镜子了,阿渔忽然发现,原来她小时候就很美了,只是太过青涩,没有及笄后的明艳柔媚。

  “好了好了,姑娘快随我走吧!
”放下梳子,宝蝉快手快脚地将主子扶了出来。

  阿渔忍不住往后看。

  江氏一边随女儿往外走一边嘱咐道:“到了正院就去找你二姐姐,她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千万别乱说话。

  她是姨娘,今日侯爷与世子回府,她没资格去迎。

  阿渔还没有习惯重生后的一切,心神不定地就被宝蝉带到了正院。

  ——

  正院的前厅已经坐满了人。

  阿渔往里走的时候,看到那些熟悉的身影,想到的却是当年父亲兄长战死沙场,被人诬陷叛国,平阳侯府上下满门抄斩的情形。
她身在徐家,得到消息昏死了过去,醒来以命相求,徐恪才带着乔装的她偷偷溜出徐府。
夫妻俩匆匆赶到侯府所在的永平巷,只见侯府外面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而曹家家眷正被侍卫一一地押解出来,跪成了几排,其中就包括她的姨娘江氏。

  与亲人们的惨死相比,阿渔后来受的那些苦都不算什么。

  如今,亲人们都还好好地活着,那些痛苦地经历宛如黄粱一梦。

  宝蝉留在了外面,阿渔自己跨了进去。

  十一岁的小姑娘,穿了件浅桃红的褙子,俏生生一张小脸已流露出几分风情,这还不够,小小年纪,她柳眉微蹙,平添几分忧思,本就貌美,如此越发地我见犹怜,像极了那位颇受曹廷安宠爱的江氏。

  哪个男人不爱美人?

  曹二爷不经意般多瞧了阿渔几眼,但那眼神更像要透过阿渔在窥视别的人。

  二夫人赵氏见了丈夫这副鬼德行,顿时在心里将江氏骂了一百遍,然后板着脸问阿渔:“怎么来的这么迟?平时睡

  赵氏盛气凌人,她唯一的嫡女曹沁幸灾乐祸地坐在旁边,等着看阿渔的热闹。

  曹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大房的江姨娘胆小爱哭,生出来的四姑娘跟她一模一样,动不动就掉眼泪,连枝头落下一片树叶掉在她肩上都要吓一跳,若是被长辈们教训了,哪怕只是一句稍微重点的话,四姑娘都会泪眼婆娑,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

  因为这个,下人们都偷偷地叫四姑娘为泪美人。

  曹沁虽然嫉妒阿渔貌美,但她也不得不承认阿渔哭起来确实楚楚动人,可她更知道阿渔是真的害怕才哭的,所以与其让阿渔天天开心地笑,曹沁宁可看阿渔可怜巴巴地哭,哭得越丢人越好。

  不仅曹沁这么以为,在场的其他人也都觉得阿渔肯定要哭了。

  大房这边,阿渔的庶姐曹溋一脸担忧地看着阿渔,嘴角却掠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笑。

  阿渔的嫡次兄曹炯最不耐烦看庶妹的哭相了,冷哼一声,扭过了头。

  但阿渔没有哭。

  以前她确实很怕赵氏的冷眼冷语,可经历过家破人亡,此时此刻,阿渔居然觉得赵氏都变得和蔼可亲了,赵氏的表情越严厉,赵氏的话语越刻薄,就越说明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有人来骗她,而是曹家众人真的都回来了。

  “二婶母教训的是,阿渔以后再也不敢了。
”阿渔诚心诚意地欠身,仔细观察,她的脸上没有委屈,只有欣慰。

  赵氏等人俱是一愣。

  三夫人徐氏最先回神,见赵氏只顾惊讶忘了免晚辈的礼,她温声道:“阿渔知错就好,快落座吧。

  阿渔抬头,见到徐氏,立即就想到了徐潜。

  徐氏乃徐潜的堂姐。

  在曹家,除了母亲,徐氏待阿渔最为慈爱和善,眼下有了徐潜那层关系,阿渔就更加觉得徐氏温柔可亲了。

  “谢三婶母。
”朝徐氏笑了笑,阿渔轻步走到曹溋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去。

  曹溋诧异地打量阿渔,旁边曹炯也探头瞅了这个爱哭鼻子的庶妹一眼,结果一歪头,恰好阿渔也朝他看来。

  曹炯愣住,这小丫头竟然敢偷看他?以前哪次见面她不是低着脑袋生怕见鬼的模样?对他如此,对哥哥如此,对父亲更是如此,仿佛他们爷仨全是凶神恶煞。
两个妹妹都是庶出,但一个把他当鬼惧怕,一个见面就笑,曹炯当然更喜欢爱笑的曹溋。

  但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与大哥似乎更偏爱阿渔。

  想了太多,等曹炯意识到刚刚阿渔朝她笑了的时候,阿渔已经重新坐直了,正默默地打量其他久别的亲人。

  曹炯摸摸鼻子,觉得哪里怪怪的。

  就在此时,侯府的刘总管派小厮来传话,说侯爷、世子已经拐进巷子了。

  前厅里的众人不约而同都站了起来。

  曹炯直接跑了出去,十六岁的少年郎兴奋热切,长辈们都笑笑,不去管他。

  可曹炯之后,另一道身影也不顾规矩冲了过去。

  那人正是阿渔。

  上辈子阿渔最怕的就是父亲曹廷安,因为从她记事起,就听吴姨娘对母亲说了很多父亲在战场上虐杀敌兵、在侯府重罚小厮丫鬟的事,听得多了,母亲越来越怕父亲,阿渔只会更怕,怕到连父亲的正脸都不敢看。

  直到阿渔要谈婚论嫁了。

  徐恪喜欢阿渔,阿渔也喜欢他,但阿渔只是侯府庶出,徐恪的母亲却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妹妹容华长公主,容华长公主看不上她,坚决不肯同意徐恪来提亲。
阿渔得知后,忧思成疾,父亲来看她,阿渔只是哭,不敢说出真相。

  父亲审问她身边的下人,宝蝉替她说了。

  父亲只问了她一句:“真那么喜欢徐家老六?”

  阿渔当时确实喜欢,除了徐恪谁也不想嫁的那种喜欢。

  跟着父亲就亲自去徐家商量婚事了。

  容华长公主还是不愿意,可徐恪的父亲、祖母都同意了,这门婚事也就成了。

  她出嫁当天,一直被她视为阎王的父亲背着她上了花轿,父亲还用一种罕见的温柔声音嘱咐她,但凡受了委屈,尽管告诉他,他会替她做主。

  也就是那一刻,阿渔才发现这个父亲一点都不可怕。

  然而她领悟的太迟了,嫁了人,她一年只有三两次回娘家的机会,无法弥补父女间错过的那么多年,一晃三年过去,父亲竟死在了战场。

  子欲养而亲不待,阿渔悔得肠子都青了。

  泪如雨下,跑到门口时,阿渔已经看不清路了,只见东边的巷子里有人骑在马上,不缓不急地行来。

  “阿渔,你哭什么?”曹炯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的庶妹,该哭的时候没哭,现在父亲回家乃大喜,她怎么哭得那么凶?若说害怕到想哭,那她躲在后面哭就是,跑前面来哭干什么?

  曹炯真是看不透这个水做成的妹妹了。

  阿渔眼里只剩下车队最前面的那个男人。

  身穿红裙的小姑娘巴巴地站在侯府门口,满脸都是泪,曹廷安经常见小女儿哭,可这是小女儿第一次抬头朝他哭,而非遮遮掩掩。

  家里出了事?

  长腿一夹马腹,曹廷安脱离车队,快马来到了门前。

  他还没下马,阿渔便冲了过去,哭得可怜极了:“爹爹!

  素来胆小怕他的女儿哭成这样,曹廷安立即跳下马,几个箭步向前,张手就将跑到面前的女儿抱了起来,虽然女儿十一岁了,不再是五六岁的女娃娃,但曹廷安魁梧健壮,十一岁的阿渔趴在他肩头,与孩童无异。

  “爹爹!
”阿渔死死地抱着父亲的脖子,温热的泪水一串串地流到了曹廷安肩头。

  曹廷安轻轻地拍着女儿后背:“没事没事,爹爹回来了,阿渔不怕。

  阿渔呜呜地哭。

  曹廷安动作温柔,一双虎眸却冷如寒潭,目光扫过赵氏等人,他严声问次子:“阿渔出了何事?”

  在曹廷安看来,女儿哭成这样,肯定是被人欺负了,还不是普通的欺负。

  曹炯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啊,刚刚她还好好的。

  曹廷安再看长女曹溋。

  曹溋以为父亲在怀疑她,脸都白了,急着辩解道:“爹爹,我什么都没做!

  不是自家人,难道是二房?

  曹廷安冷冷地看向赵氏母女。

  威武挺拔的平阳侯,左脸从眉峰到脸上长长一道狰狞疤痕,恐怖吓人,可止小儿啼哭。

  赵氏腿一软,差点就倒在了地上。

  “爹爹,我没事,我就是想您了。
”阿渔终于哭得差不多了,从曹廷安肩膀抬起头,一边抽搭一边澄清道。

  曹廷安扭头看女儿。

  阿渔终于再次看清了父亲的脸,那道疤如记忆中一样狰狞刺目,但父亲的眼中,充满了对她的关心。

  阿渔悔恨,悔自己曾经辜负了这份父爱,阿渔也庆幸,庆幸老天爷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

  “爹爹,阿渔好想您。
”抱着父亲的脖子,阿渔一口亲在了那道曾让她不敢直视的疤痕上。

  很小很小的时候,阿渔就羡慕大姐姐、三姐姐可以这样向二叔、三叔撒娇,现在,阿渔想补回来。

  然而她这么一亲,曹家众人全都瞪大了眼睛。

  就连在战场上遇到任何危险都沉着冷静的曹廷安,威严的脸上都浮现一丝尴尬。

  这,女儿都十一了,这么做不合适吧?

  可是,对上女儿装满思慕、想念的泪眼,曹廷安又无所谓了。

  只要女儿喜欢,想亲就亲吧,看谁敢乱嚼舌根!

第3章

  曹廷安旁若无人地抱着女儿走进了侯府。

  阿渔沉浸在父女重逢的喜悦中,一双水眸目不转睛地看着父亲,还是转过影壁时无意间回头,才发现身后众人复杂的神情。

  反应过来,阿渔脸红了,忙小声道:“爹爹,女儿太高兴忘了规矩,您快放我下去吧。

  曹廷安低头,见小丫头羞红了脸,他笑了笑,这才将人放了下去。

  阿渔迅速退到了二姑娘曹溋身边。

  曹溋看陌生人似的盯着她:“你刚刚怎么回事?”她私底下经常对父亲撒娇,但也没有这样放肆过。

  阿渔无法解释,低眉顺目地蒙混了过去。

  片刻后,一大家子的人都坐在了厅堂。

  曹二爷、曹三爷先询问战场大事。

  曹廷安一一作答,声音雄浑有力,世子曹炼也会补充一些内容。

  阿渔听得认真极了,杏眼一会儿看看父亲,一会儿看看长兄,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上辈子的阿渔,作为一个庶女,她总以为父亲心底并没有多待见她,总以为世子大哥不会把她当正经的亲妹妹,她率先在父兄与自己之间画出了一条界限,导致阿渔对整个平阳侯府都没有多少归属感,出嫁的那天,阿渔甚至为能离开这栋牢笼而松了口气。

  可是很快,父兄都死了,平阳侯府也倒了,没了娘家给她撑腰,婆母容华长公主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收拾她,徐恪虽然只喜欢她一个,却也反抗不了容华长公主,愧疚地将她贬成妾室,迎娶了他的表妹进门。

  真正体会过娘家与婆家的区别,阿渔才彻底明白了平阳侯府的好。

  现在侯府还在,父兄也都在,阿渔忽然什么都不怕了。

  曹廷安几次扫过来,对上小女儿如此专注的眼神,既诧异,又觉得欣慰,无论女儿经历了什么,只要女儿别再怕他,他就知足了。

  “好了,大哥与炼哥儿远道归来,有什么话咱们晚宴时再说,先让他们休息休息吧。

  聊了将近半个时辰,二夫人赵氏笑着提议道。

  曹廷安点点头。

  二房、三房众人便先告辞了。

  曹廷安看看四个子女,起身道:“为父先去休息,你们兄妹叙叙旧罢。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走了。

  在军营素了数月的平阳侯,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他素,十九岁的世子曹炼同样也吃了大半年的素,猜到父亲要去做什么,曹炼登时也十分想念他那两个通房丫鬟了,尽管他连二人的名字都记不清。
但这也不能怪他薄情,两个丫鬟是去年生辰那天父亲送他的,才暖了半年房他就随父出征了,能记得才怪。

  可父亲让他与弟弟妹妹们叙旧,曹炼就算要装装样子也得多坐一会儿。

  “二弟长高了。
”曹炼先关心亲弟弟。

  曹炯得意地笑:“那当然,我这半年勤于练武,已经换过两拨衣裳了。

  曹炼点点头,目光投向庶妹曹溋:“阿溋女红如何了?我记得你说要送大哥一方绣帕。

  当着阿渔的面,曹溋也表现地有些怕他的样子,腼腆地从袖中取出一方青底的帕子,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我手笨,绣了好几条都不满意,这个是昨日才绣好的,希望大哥莫要嫌弃。

  曹炼展开帕子,见右下角绣了一棵青松,针脚细密,松树也颇有几分傲骨,不禁赞许道:“不错,阿溋绣活儿又精进了。

  曹溋笑了笑,退回原位。

  曹炼收好帕子,视线一转,落到了阿渔脸上。

  阿渔无措地道:“大哥,我忘了准备礼物……”

  曹炼岂会计较这个,仔细端详阿渔片刻,确定妹妹胆子确实大了些,至少不会因为他看过去就逃避地低下头,曹炼满意道:“阿渔也长高了,笑起来像大姑娘了,很好看,以后要多笑,那才招人喜欢。

  没送礼物居然还被夸了,阿渔又惊又喜,特别感激地望着曹炼。

  曹炼一边起身一边道:“战事繁忙,大哥没空给你们挑选礼物,这样,明日我带你们去街上逛逛,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大哥出钱。

  “好嘞!
”曹炯兴奋地吹了声口哨。

  曹溋面露欣喜,阿渔自然也很高兴。

  弟弟妹妹都关照过了,曹炼便也回了他的院子,曹炯有很多话想跟兄长说,丢下两个妹妹就跟了上去。

  “四妹妹,咱们也回去吧。
”曹溋笑着对阿渔道。

  阿渔点点头。

  曹廷安早年丧妻一直没有再娶续弦,后院姨娘加起来有七八个,其中只有曹溋的生母吴姨娘与阿渔的生母江氏育有子嗣,每人单独拨了间院子,剩下那些全都挤在一个院子里,待遇与别府的通房丫鬟差不多。

  吴姨娘住在梅院,江氏住在桃院,曹溋、阿渔分别跟着母亲住。

  挽着阿渔的手,曹溋一边与阿渔闲聊一边拉着阿渔朝江氏的桃院走:“阿渔,你今日怎么那么大胆,我都被你吓了一跳。

  阿渔知道自己的举动太过反常,没个说法怕是糊弄不过去,只好撒谎道:“我昨晚梦见爹爹与大哥都出事了,现在他们好好的,我一高兴就忘了害怕。

  曹溋瞧瞧她通红的眼圈,信了,而且除了这个解释,她也想不到别的理由。

  “明日大哥带咱们出门,你真的要去吗?”曹溋犹豫地问,叹息道:“其实我不想去,大哥只是跟咱们客气罢了,咱们又不是他的胞妹,哪好意思让大哥破费,与其束手束脚地跟大哥去逛街,不如在家做做针线呢。

  她说的那么真切,阿渔差点就信了。

  可她已经活了一辈子,早就知道吴姨娘与曹溋是什么人了。

  这对儿母女,一边在她与母亲面前添油加醋地把父亲兄长往冷血凶悍了说,一边又背着她们偷偷地讨好父兄,上辈子阿渔与母亲被蒙在鼓里,她出嫁时好歹醒悟了过来,母亲却一直怕父亲怕到了死。

  如今重活一世,曹溋所说与她的所作所为,再也骗不了阿渔了。

  “二姐姐若不想去,那我自己去吧,到时就说你身子不舒服,相信大哥不会怪罪你的。
”想起那时曹溋便是这么“帮”她支招的,阿渔柔柔缓缓地还了回去。

  曹溋抿唇,为什么阿渔的反应跟她预料的完全不一样?

  但她不可能爽约的,父亲兄长一直都偏心桃院,她与母亲费了多少心机才让桃院主动疏远父兄,才让父兄稍微多注意了她们一些,如果真给阿渔单独与兄长相处的机会,让阿渔发现兄长与父亲只是面冷而已,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罢了,大哥一片好心,咱们做妹妹的,怎能扫了他的意,还是一起去吧。
”曹溋干笑着道。

  阿渔默默地看向游廊之外。

  她不擅长与人争吵,便是看透了曹溋的为人,她也只能慢慢疏远对方,做不来一下子就撕破脸皮。

  说话间,前面就是桃院了。

  阿渔脚步微顿,白皙的脸庞上透出一丝红晕来。

  她很少会听到父亲与母亲的床事,所以对上辈子的今日记忆格外清晰,那天也是曹溋随她过来的,到了院门口便被母亲的丫鬟告知父亲来了,曹溋黯然离去,阿渔也准备悄悄地回她的东跨院,但就在她已经走到跨院的月亮门前时,她好像听见母亲似哭非哭地喊了声“侯爷饶命”。

  当时的阿渔青涩懵懂,她以为父亲要杀母亲,偷偷地哭了好久,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笼罩在母亲随时可能会被父亲杀死的阴影中。

  阿渔真正明白母亲那句话的意思,是与徐潜在一起的那一晚。

  “阿渔,你怎么不走了?”曹溋奇怪地问。

  阿渔回神,再扫眼母亲的上房,她心不在焉地道:“快吃午饭了,二姐姐还是先回去吧。

  阿渔的计划是,等曹溋走了,她领着宝蝉随便在外面走走,免得再听到父母的墙根。

  曹溋并不知道父亲已经在桃院了,但她猜测父亲沐浴更衣后很有可能过来,所以打定主意要赖在这边,这样父亲不好当着两个女儿的面去与江氏做什么,那便只能改去梅院找她的母亲吴姨娘。

  “四妹妹莫非怕我蹭你们的午饭?”曹溋故意笑着问。

  阿渔忽然明白了曹溋的打算,既然如此,她乐得看曹溋失望。

  摇摇头,阿渔引着曹溋往前走去。

  江氏的大丫鬟灵芝就在院子里站着,见到曹溋,她委婉地道:“侯爷才过来不久,二姑娘改日再来找四姑娘玩耍吧。

  曹溋咬了下嘴唇,江氏那个狐媚子,明明只是个卖身葬父的民女,除了一张勾人的脸,哪里比得上她的母亲?

  计谋不成,曹溋憋屈地告辞。

  阿渔笑着送她,顺便在外面逗留了一阵。

  桃院附近有条菊花小路,九月时节菊花开得正好,阿渔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摘了一朵白菊低头赏。

  可她的心已经飘远了,飘到了凤阳城的那个参将府。

  她回来了,徐潜呢?是不是也跟她一样回到了今年?今年,徐潜才十九岁,还是镇西侯府的五爷。

  阿渔仰头,天蓝蓝的,像极了凤阳城的天。

  如果徐潜也回来了该多好,这样他男未婚,她女未嫁,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再没有身份的顾虑。

  想着徐潜,阿渔不知不觉就在椅子上坐了很久。

  宝蝉站累了,扫眼不远处的桃院,她小声劝道:“姑娘,咱们回去吧?一会儿该吃午饭了。

  阿渔问她:“咱们在这儿待了多久?”

  宝蝉如实道:“快两刻钟了。

  阿渔便站了起来,如果她没记错,上辈子父亲没在桃院待多久就离开了,阴沉着一张脸去了梅院,而后不久,吴姨娘便有了身孕,可惜没保住。

  那么,她若能让父亲不去找吴姨娘,有孕的会不会变成母亲?

  母亲总念叨生个儿子就能在侯府站稳脚跟了,说明母亲还是想怀孕的,只是她太畏惧父亲,才不敢多留父亲。

  阿渔心事重重地往回走时,桃院上房,江氏正躲在被窝里哭。

  曹廷安只觉得扫兴,非常扫兴。

  换个女人求之不得的事,她偏弄得好像他欺男霸女一样。

  穿好衣服,曹廷安大步往外走。

  走到院子里,就见小女儿捧着一束五颜六色的菊花笑盈盈地跨了进来。

  想到小女儿在门口的表现,曹廷安下意识地换上了一副笑脸。

  不笑不行啊,好不容易孩子不怕他了,他再黑脸,把女儿吓回去怎么办?

  “爹爹,原来你在啊,我还想下午去找您呢。
”阿渔不太熟练地撒娇道。

  曹廷安好奇了:“你何事找我?”

  阿渔捏捏帕子,难为情地道:“没事,就是,就是想您了,想多见见您。

  曹廷安:……

  这个大胆说想他的小姑娘,真的是他那个胆小怯懦宁可哭死都不敢吭一声的女儿?

  犹豫片刻,曹廷安决定在桃院用午饭了,但他不是给江氏脸,而是疼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阿渔:爹爹对我真好。

  曹国舅:必须的。

  饭后,阿渔准备送老爹出门。

  曹国舅:咳咳,我还有话跟你娘说。

第4章

  曹廷安随女儿坐进了厅堂。

  对阿渔来说,这是父女阴阳相隔后的第一次单独相处。

  她忍不住凝望上首的父亲。

  曹廷安真的很奇怪,摸把脸,确定脸上没有什么脏东西,曹廷安看着女儿问:“阿渔不怕爹爹了?”

  阿渔摇摇头,认真地道:“以前是女儿不懂事,误会了爹爹,其实爹爹可好了。

  曹廷安奇道:“你误会爹爹什么了?”

  阿渔犹豫了下,才低头,小声道:“小时候我生病,吴姨娘来看我,她以为我睡着了,悄悄跟姨娘说爹爹的事,她说,说爹爹在战场上杀人如麻,有次粮草断绝,爹爹先命人杀了马匹,马匹不够吃,爹爹,爹爹就让手下去抓敌兵……”

  这真的是吴姨娘说给她们母女听的,而且当时阿渔根本没睡着,吴姨娘就像说书的先生一样,绘声绘色地讲了这个故事。

  从那时候起,父亲在阿渔眼里就变成了一个会吃人的可怕将军。

  就算现在,阿渔也不知道父亲是真的那样做过,还是吴姨娘完全瞎编的。

  但不论如何,是吴姨娘、曹溋害她与母亲白白误会了父亲那么久,现在阿渔告她一状也问心无愧。

  说完了,阿渔紧张地观察父亲的神色。

  曹廷安脸色难看极了!

  从他认识江氏的时候,江氏就胆小怯懦,所以江氏生出一个同样胆小怯懦的女儿,曹廷安也没有太过奇怪,他只是不懂为何江氏跟了他这么多年还那么怕他,怕到动不动就哭着求他饶命,明明他只是稍微用了点力气,她也不像真的受不了的样子。

  原来是吴姨娘在搞鬼!

  曹廷安很少理会他那些女人,但这不代表他看不透吴姨娘乱嚼舌根的目的。

  “阿渔别听她胡说八道,爹爹打仗从来没有断过粮草,更不会做那等天怒人怨之事。
”生完气,见女儿怯怯地打量自己,曹廷安迅速收起怒色,心平气和地澄清道。

  阿渔本就对吴姨娘的故事产生了怀疑,现在父亲亲口否认了,阿渔立即选择了相信,松了口气,她站起来帮父亲倒茶。

  曹廷安喝口茶,语气随和地问:“阿渔,吴姨娘还说过什么?”

  阿渔一时半刻也记不起来,刚要仔细回忆,厅堂门口一黯,阿渔抬头,看到了母亲。

  江氏今年二十八岁了,穿了一条白底绣青荷的裙子,身段纤细玲珑,莲步轻移,颇有弱柳扶风之姿。
她不太喜欢打扮,乌黑如云的长发简单地用一根翡翠簪子绾了起来,姣好的脸庞素面朝天,只是她天生丽质,黛眉水眸,雪肤朱唇,竟比涂抹了胭脂还要明艳。

  不知为何,她眼圈泛红,飞快得瞥了一眼曹廷安,马上又垂了下去。

  曹廷安意味不明地哼了声。

  江氏攥了攥帕子,坐到了女儿身旁。

  阿渔看见这样的母亲,想到上辈子她跟母亲几乎一模一样的姿态,那父亲天天面对这样一对儿丧气的母女,能喜欢才怪。

  阿渔肯定要改掉一些习惯的,为了父母和睦,她也得帮母亲改了才行。

  “姨娘,刚刚在前院,大哥说明日带我们出去逛铺子,要给我们挑礼物呢。
”阿渔离开椅子,笑着帮母亲倒了一盏茶。

  江氏惊奇地看向女儿,女儿不是很怕世子爷么,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阿渔放下茶壶,鼓起勇气走到曹廷安身后,仗着自己年纪小,她一边笨拙地帮父亲捏肩膀,一边用特别钦佩的语气对母亲解释道:“娘,我今日才知道爹爹与大哥都是咱们大齐的英雄,便是对战俘也十分宽厚,才没有做过吴姨娘说的那些事,吴姨娘是故意吓唬咱们的。

  说完她哼了哼,一副娇憨的小女儿姿态。

  江氏瞪大了眼睛,这,当初吴姨娘特意嘱咐她们别传出去,女儿竟然当着侯爷的面抖搂了出来?

  “你,你听谁说的?”慌乱之下,江氏本能地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阿渔尚未开口,曹廷安冷冷瞪了过来:“怎么,你当真以为我吃过人?”

  江氏被他一吓,登时把一张诱人的樱桃小口抿成了闷葫芦。

  曹廷安气得看向一旁,蠢女人,她为何不想想,如果他真是那等凶神恶煞之人,当初怎么会将她从一群纨绔子弟手中救下来,还风风光光地替她厚葬了老父亲?

  厅堂里氛围冷到极点,阿渔背后出了一层汗,但还是硬着头皮替母亲辩解道:“爹爹,您别怪姨娘,姨娘是小地方来的,我年纪小也不懂事,吴姨娘说得头头是道的,我跟姨娘就糊里糊涂地上了她的当。

  曹廷安正是明白这点,现在才愿意在桃院坐着,否则早走了。

  “摆饭吧。
”拍拍女儿的小手,曹廷安吩咐丫鬟们道。

  小丫鬟们快步去厨房端菜了,阿渔坐回原位,努力忽视父亲脸上的怒色,轻声关心道:“爹爹,这次行军打仗,您一切可好?有没有受伤?”

  女儿甜濡的关切话语成功缓和了曹廷安的燥火,他又喝了口茶,盯着江氏道:“还好,侥幸没被胡人抓走,否则我吃了他们那么多兵,胡将还不将我碎尸万段扔进油锅。

  阿渔:……

  她以前只知道父亲威武霸道,今日才知道父亲也很能说会道。

  江氏被丈夫讥红了一张脸。

  曹廷安就当她知错了,终于开始心平气和地询问女儿这半年的生活。

  父女闲聊,江氏一声不吭,不过瞥见女儿时不时的笑脸,而曹廷安居然女儿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十分地好说话,江氏第一次认真思索起女儿方才所说来。
莫非,真的是吴姨娘在骗她?可吴姨娘为何要编这种谎言?

  江氏没有头绪。

  曹廷安知道她笨,因此饭后打发女儿回东跨院休息后,他板着脸将江氏叫到了内室。

  进了屋,曹廷安重重地一撩衣摆,坐在了床上。

  他面容冷峻,左脸的狰狞疤痕更为了他添加了几分戾气,像极了阴曹地府的阎王。

  江氏腿都要软了,哆哆嗦嗦地随时要跪下去的样子。

  曹廷安开始审她:“吴姨娘都编排过我什么?你给我一五一十地招来,休想替她蒙混过去。

  江氏不敢,苍白着脸跪下去,一边攥着裙摆一边回忆起来:“吴姐姐,我刚进侯府的时候,吴姐姐说了很多侯爷与夫人的恩爱事迹,后来,后来她又开始讲侯爷在战场上的雷厉风行,诸如您,您虐杀战俘那些事。

  曹廷安冷笑道:“你可知她为何要跟你说这些?”

  江氏不知,那时候她完全以为吴姨娘只是在说实话罢了。

  曹廷安揉了揉额头,一一剖析给她听:“后院的女人,耍那么多心机无非是为了争宠,你比她貌美比她年轻,她自知争不过你,便想办法让你主动避宠。
她说我与夫人恩爱,是为了让你误会我对你没有多少感情,她把我说成凶神恶煞,是为了让你怕我,你怕了,自然不敢耍心眼争宠。

  江氏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曹廷安回想午饭前的扫兴,瞪着她道:“你那么抗拒跟我睡觉,是不是她也编排了什么?”

  江氏抿唇,垂着头道:“她,她说侯爷天赋异禀,我进府之前,曾有几个丫鬟、姨娘死在,死在侯爷的床上。

  所以她怕他,怕到每次他过于激动之时,都要哭着求他饶命。

  “嘭”的一声,曹廷安一拳砸在了床板上。

  好个吴姨娘,为了打击江氏,她真是什么鬼话都敢扯!
这么能编,她怎么不去写茶馆说书?

  虽然他确实算得上天赋异禀,但也没异禀到能杀人的地步。

  想到十年来他在江氏这边的败兴全拜吴姨娘所赐,曹廷安旋风似的往外走。

  江氏全身一抖,在曹廷安经过她身边时,她情急之下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腿:“侯爷去哪儿?”

  曹廷安正在气头上,托着江氏走了两步才停下来,怒道:“我去杀了那长舌妇!

  江氏心里咯噔一下,虽然吴姨娘编造谎言骗了她与女儿十来年,但吴姨娘毕竟没有伤了她与女儿的血肉,如果今日吴姨娘因为她的泄密惨死,她岂不是间接害了一条人命?

  紧紧地抓着曹廷安的衣袍,江氏仰头,不安地恳求道:“侯爷,吴姐姐污蔑王爷确实有过,但她罪不至死,求侯爷看在二姑娘的份上饶了她一命吧!
二姑娘才十三岁,她还没成亲,您若是杀了吴姐姐,事情传出去,往后二姑娘怎么嫁人?”

  曹廷安嗤道:“我的女儿,岂会愁嫁?”

  旁人来求娶曹家姑娘,看的是他的面子,与个姨娘有甚关系?只要平阳侯府不倒,他的庶女也能嫁进勋贵之家当正室。

  男人霸气十足,江氏只好改口道:“那请侯爷看在阿渔的份上轻罚吴姐姐吧,否则我怕阿渔钻牛角尖,把吴姐姐的死背在自己身上。
”想到那情形,江氏的眼泪便落了下来。

  曹廷安最见不得她哭,她一哭,他就跟出门遇到下雨天似的,浑身不自在。

  而且她刚刚说的在理,为了女儿,他也不能直接杀了吴姨娘。

  “好了,那就罚她去寺里当姑子,给老太太抄一辈子的经。
”曹廷安扶起江氏,改了惩罚。

  没有因为自己弄出人命,江氏好受多了。

  她一身白裙,长发凌乱,哭得梨花带雨,曹廷安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初遇那一年。

  当时江氏在街头卖身葬父,虽然一身粗布麻衣却也掩饰不住她我见犹怜的美貌,曹廷安骑马经过,正赶上她被两个纨绔争抢,纤细瘦弱的女人蒲草一般无处可依,哭红的眼睛对上他,那里面只有丧父的悲恸。

  曹廷安不是没见过美人,但不知为何就在那一刻动了心。

  唰唰两鞭子,曹廷安抽开了两个纨绔拉扯她的毛手,直接将江氏抱到了马上。

  她被他脸上的疤痕吓到了,抖如筛糠。

  曹廷安搂着她的小腰,只问了一句话:“我替你厚葬父亲,你做我的女人,如何?”

  她望着老父亲的尸首,哽咽着点头。

  一晃眼十几年过去了,她一点都没变。

  喉头滚动,曹廷安用他拿惯刀枪布满茧子的大手轻轻地抹掉了江氏脸上的泪,低声喟叹道:“在你之前,我的那些女人,无论妻妾都是老太太替我安排的,只有你,是我自己挑的,懂了吗?”

  江氏面露茫然,懂什么?

  曹廷安忽然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不想动口,那就动手吧。

  曹廷安猛地弯腰,直接把江氏抱了起来。

  吴姨娘肯定要罚的,但他得先喂饱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阿渔:原来如此,吴姨娘还真能编啊!

  曹爹:咳咳,也不算完全虚构吧。

  江氏:当着女儿的面您胡说什么?

  阿渔缩缩脖子,她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不懂!

第5章

  江氏睡着了,累的。

  曹廷安默默穿好衣服,离开江氏的房间,他脸上只剩冰冷彻骨的寒意。

  吴姨娘的梅院离桃院并不远,没用一盏茶的时间,曹廷安便到了。
守门的婆子还以为远行归来的侯爷来看自家姨娘了,喜气洋洋地高声行礼,可下一刻她们就震惊地发现,身穿华服的侯爷,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本来就像阎王,当阎王发怒……

  守门的婆子谨慎地缩到墙角不吭声了。

  曹廷安在江氏那边待的时间不短,吴姨娘与二姑娘曹溋都歇完晌了,这会儿正在说悄悄话。

  “娘,阿渔今天怪怪的,好像突然不怕爹爹与大哥二哥了。
”曹溋坐在梳妆台旁,一边看母亲打扮一边小声道。

  吴姨娘在专心地描眉,她眉毛略粗,可侯爷喜欢江氏那样的柳叶细眉,所以吴姨娘定期会修理自己的眉毛,尽量模仿江氏的柔媚之姿。

  “是吗?”吴姨娘心不在焉地问,说完放下眉笔,对镜照照,确定两边眉毛都一样细了,这才满意。

  曹溋撇嘴:“娘打扮得再美又怎样,爹爹到现在都没过来,八成是被江氏给迷住了。

  吴姨娘蹙眉,训斥女儿:“闭嘴,这种话也是你该说的?是不是又偷偷看了什么禁书?”

  曹溋不服气地扭头,她都十三岁了,该懂的早懂了,如果她像阿渔那么没心没肺只知道伤春悲秋,那她拿什么跟那些名门嫡女争?

  吴姨娘的心思根本不在女儿身上。

  侯爷出征一去数月,以她对侯爷的了解,一回来肯定要找女人的,而江氏早被她骗得团团转不敢陪侯爷太久了,所以,今日侯爷一定会来找她。

  念头刚落,院子里就传来了丫鬟们此起彼伏的“侯爷”。

  吴姨娘美丽的眼睛顿时爆发出一种枯木逢春的光彩。

  平阳侯曹廷安,年少一战成名,英勇神武,面容冷俊,便是那道疤痕也只会让他更显英气,绝不会让人联想到毁容。
人如苍松劲柏,曹廷安身份也尊贵,本身就是侯爷,亲妹妹更是当今皇上盛宠的皇后。

  皇上器重国舅,在京城,除了皇上,便是元后所出的太子爷也难压曹廷安一头。

  如此勇武又尊贵的男人,吴姨娘早就爱得如痴如狂,让她死在曹廷安身下她都愿意。

  递给女儿一个赶紧换脸的眼神,吴姨娘最后瞥眼镜子,这就往外走了。

  曹溋开心地跟在母亲身后。

  曹廷安已经进了堂屋,面无表情地看向走出来的这对儿母女。

  他并不知道曹溋其实也骗了阿渔很多,现在眼中的寒意都奔着吴姨娘去了。

  巧的是,吴姨娘、曹溋都认定他是在江氏那儿不够快活,所以才阴沉着脸。

  请安过后,吴姨娘轻声对女儿道:“我陪侯爷说话,阿溋先回去吧。

  说话时,她悄悄地观察曹廷安的态度。

  曹廷安板着脸默许了。

  吴姨娘松了口气,曹溋也乖乖地告退。

  确定女儿已经走远,吴姨娘才慢步朝曹廷安走去,无比温柔地询问道:“侯爷这是怎么了?”

  曹廷安冷眼盯着对面的女人。

  以前他没太留神,现在才发现吴姨娘从头到脚都在照着江氏打扮,江氏喜穿白裙,吴姨娘便也一身白,江氏天生细眉樱唇,吴姨娘也把一张脸画成了这样,可江氏的柔弱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吴姨娘却全是伪装。

  以前曹廷安用得上吴姨娘,还会与她聊两句,现在,如果不是怕吓到小女儿,曹廷安杀了吴姨娘这个长舌妇的心都有。
编排别人也就是了,竟敢诬陷他残忍嗜杀?

  抓起桌上一只茶碗,曹廷安嘭地砸到了地上。

  他的怒火毫无预兆,吴姨娘吓得浑身一哆嗦,脸都白了,耸着肩瞪着眼呆呆地望着曹廷安,怕到不敢说话。

  曹廷安捡起一片碎瓷,再割破右边的袖子,只损了衣袖,并未伤及体肤。

  割完了,曹廷安走到堂屋门口,朝已经赶过来的刘总管吩咐道:“吴氏突染疯病,意图伤我,你安排人送她去大兴岭的庄子,严加看管,不得放她出门。

  冷声说完,曹廷安直接跨到了门外。

  刘总管扫眼里面呆若木鸡的吴姨娘,没有怀疑也没有多问,朝身后两个小厮摆了摆手。

  两个灰衣小厮立即走向吴姨娘。

  直到此刻,吴姨娘才反应过来,急着扑向曹廷安,大声喊冤:“侯爷冤枉啊!
贱妾这么多年一直安分守己,侯爷为何突然罚我?是不是有人诬陷贱妾了,求侯爷听……”

  然而她还没有说完,两个小厮就利落地捂住了她的嘴,手脚都绑上绳子,甩到肩膀上就扛走了。

  吴姨娘呜呜呜地挣扎,脚上的绣鞋都踢掉了,被闲着的那个小厮捡了起来。

  眨眼的功夫,吴姨娘就不见了。

  刘总管看向曹廷安。

  曹廷安扫眼跪成一片的婆子婢女,沉声道:“全都卖了。

  这些下人与吴姨娘相处久了,恐怕也没有几个好货色。

  刘总管马上领着这波人走了。

  曹廷安甩甩割破的袖子,去跨院找女儿。

  因为他对吴姨娘的处置太利落,曹溋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甚至已经进了厨房准备做道拿手好菜孝敬父亲了,以此加深父亲对她的宠爱。

  菜还没选好,就听丫鬟说侯爷过来了。

  曹溋疑惑地走出小厨房,果然看到高大威武的父亲站在她的门前。

  “爹爹,您怎么来了?”曹溋真的很吃惊,这个时候,父亲不是该与母亲在一起吗?

  曹廷安审视地打量这个女儿。

  他怀疑吴姨娘带坏了她身边的那些丫鬟,自然也要怀疑女儿的品行是否端正。

  不过,就算女儿已经歪了,都是他的骨肉,他愿意给女儿机会改正。

  曹廷安单独将女儿带到了堂屋。

  见曹溋注意到了他的袖子,曹廷安冷声道:“吴氏居心叵测,经常背后骂我残暴,致使后院遍布那等流言,刚刚我与她对峙,她恼羞成怒居然想刺伤我。

  曹溋全身一抖,父亲居然知道了?这个素来早出晚归根本不关心内院的国舅爷居然开始肃察内院了?

  曹溋的第一个念头是害怕。

  没等她关心生母的下场,曹廷安突然质问她道:“你可知她曾做过那些事?”

  男人目光严厉,颇有如果曹溋与吴姨娘狼狈为奸他便大义灭亲之意。

  曹溋才十三岁啊,平时的心机对付阿渔或许还可以,面对曹廷安的先声制人,曹溋一下子就懵了,本能地先撇清自己与母亲的关系,跪下去哭道:“我不知道,爹爹,我真的不知道姨娘居然是那种人!

  曹廷安听了,并没有满意,只觉得心寒。

  无论长女知不知情,生她养她的亲娘出事她居然连问都不问就默认了父亲定的罪,这个长女还真是不孝。

  其实也怪他,家里没有正妻,两个女儿一个被吴姨娘养成了白眼狼,一个被江姨娘养成了小哭包,如今姑娘们越来越大了,再过几年都要出嫁,他得想想办法了。

  “不知者无罪,既然你不知情,那这事就算了。
”曹廷安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吴氏以下犯上,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将她发配到了庄子上,阿溋,为父一直都觉得你孝顺懂事,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短短的功夫,姨娘被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曹溋还在震惊这个消息,对上曹廷安警告的眼神,曹溋猛地反应过来,赶紧哭着保证道:“爹爹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教诲,也绝不会像姨娘那样糊涂。

  曹廷安颔首,没有再安慰抽抽搭搭的女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曹溋跪在地上,望着父亲冷漠的背影,突然一阵心慌。

  母亲被逐出侯府了,父亲似乎也迁怒到了她头上,以后她该怎么办?

  “姑娘,您先起来吧。
”丫鬟采兰同病相怜地来扶主子,她们这种近身伺候的大丫鬟,这辈子的命便与主子绑在了一起,主子活得风光,她们跟着享福,主子凄凄惨惨,她们能好?

  曹溋脸上都是泪,无措地看着身边的亲信:“我娘,真的出府了?”

  虽然父亲那么说了,曹溋还是有种做梦的感觉,父亲才刚回来啊,就这么不给母亲情面?

  采兰闻言,让主子先坐着,她亲自去正院跑了趟,去的时候还抱着一丝希望,回来直接变成了丢了魂的人,哭着朝巴巴等待准信儿的主子点点头。

  曹溋往后一跌,靠到了椅子上。

  采兰是知道吴姨娘母女的行径的,跪在主子的椅子旁,采兰喃喃自语:“您与姨娘平时小心行事,侯爷究竟从哪得到的消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曹溋心中一动,想到了阿渔今日的种种异常。

  一定是阿渔!
那丫头不知道从哪猜到了她与母亲的目的,便去父亲面前告了状!

  可父亲怎么就那么狠心?不过是背后编他两句瞎话吓唬吓唬江姨娘与阿渔,又没有害她们什么,至于就要如此重罚母亲吗?

  曹溋不服气,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怪不得母亲要想办法争宠,父亲偏心桃院偏成那样,她们母女若不处心积虑,如何在侯府立足?

  “江姨娘有什么好,除了脸她连给我当丫鬟都不配,我娘好歹也是官家小姐,就算是庶出也比她一个没钱葬爹的破落户强!
”曹溋不甘心地唾骂道。

  采兰低着头,想到江姨娘与四姑娘的花容月貌,既心疼自家主子,又觉得这都是命。
二姑娘无疑也是位美人,但京城的美人多了去,大多数都是单看很美,放到美人堆儿里立即不显眼了,可四姑娘母女不一样,她们那种美,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

  见过那么多美人,采兰有了自己的看法,这美人啊,光美不行,还得有自己的特殊之处,特别到极限便能令人过目难忘。
四姑娘母女是柔弱到了极限,宫中的皇后是清雅到了极限,徐府的容华长公主是威风到了极限。

  “姑娘,如今的形势,您还是要尽快讨得侯爷的怜惜才是。
”感慨过后,采兰冷静了下来,细声提点道,“只要侯爷不生您的气,您以后还是侯府的二姑娘,是皇后的亲侄女,只要您立得住,没人敢轻视您。

  庶出又怎样,平阳侯府庶出的姑娘也比寻常官家嫡女高出一大截。

  丫鬟说得意气风发,曹溋忽然舒服了很多。

  母亲,母亲的命已经定了,留在侯府也只是一个随时可以被父亲处置了的姨娘,还是不受宠的姨娘,她不一样,她还年轻,她比母亲貌美有身份,就算现在过得不如阿渔,将来挑选夫婿的时候,她一定会比阿渔嫁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阿渔:其实我不想嫁多好,能嫁五表叔就够了。

  曹溋:还想勾搭表叔?你不要脸!

  阿渔:……是他先勾我的。

  徐表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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