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散的莱阳(老师当年离散师范有了)

作者:九木

当年的师生,当年的故事和青春,都并在今天一个叫做“八一大合堂”的群里了。
往事如烟,当年离散的莱阳,像沉入河底的石头,岁月流过时,仍有回响。

离散的莱阳(老师当年离散师范有了) 汽修知识
(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莱阳师范校园

没有想到会与莱阳再次相遇。

人生几十年,行色匆匆。
所遇各路友朋各色山水有可能永远铭记,也有可能过目即忘。

2016年的12月6日,在一座南方城市的傍晚,突然接到一条微信,是当年我教过的学生。
在莱阳。

那些在岁月长河中渐次石化的过往瞬间复活。

当了近四年的教师之后,我离开了。
迄今,已过去三十多年。

生活如此平庸繁琐,我已经忘记了太多,大家都忘记了太多。
但那一刻,又有许多清晰的记忆。

12月7日,学生们把我拉进了“八一大合堂”微信群。
八一,即当年的八一级。

我的随遇而安,成就了我与莱阳的缘分。

大学毕业,没有更多的想法,就在毕业去向表格上填上了“服从分配”,于是成了莱阳师范的一名语文老师。

离开许多年后,当莱阳已成为回忆,才在网上关注过莱阳师范。
这座建立于1934年2月的公立学校,在中国革命中发挥过巨大作用,在中国教育史上有着重要地位。

这是一座有着深厚文化底蕴,有着浓厚学术氛围、有着各种教学规范、纪律严明,环境优美的学校。

那时,我却没有在意这些。
我所在意的,是莱阳每天早上有一班车可以回家,家在邻近的栖霞县,我的周末便可以在父母身边度过。

那时,大学毕业不仅分配工作,还有住房。
两人一间的集体宿舍,非常适合刚刚毕业又没有成家的年青教师。
我先后与音乐老师李翠岚、语文老师戚晓杰共居一室。

后来结了婚,与爱人两地分居,按规定,学校还是分了一套小两室的房子给我。

有了住房,饭却是在学校食堂里打,厨师们变着花样调剂伙食,那时也没有地沟油和转基因。

学校纪律森严,教工们要与学生一样起早,跑操、早读、晚自习,还要应付各种检查,尤其是卫生大检查。
检查员有时是戴着白手套去摸窗框,让我们心有恐惧。

于是,年青教师不免牢骚。
记得后来我还根据这些牢骚写了一篇小说《假如我是校长》在山东省一家刊物发表,总是感觉森严的校纪约束了自由思想。

多年之后,当我经历了更多,才感觉到当年的浮浅,才认知了这种严谨治学和严格规范管理的重要。

上世纪三十年代的莱阳乡师

在胶东,莱阳不算富庶之地,但半岛物质的丰裕还是处处体现。
南北五谷十分丰盛,水果和海鲜都伸手可及。
莱阳梨闻名遐迩,栖霞苹果近在咫尺。

莱阳师范左邻莱阳中医药学校,右邻莱阳农学院,主干道接轨处又坐落着莱阳的电影院。
尤其是驻扎的军队让人感到安全指数的可信。

那时,我们都很单纯,除了上课,没有别的活动,最多,串串邻校。
莱阳中医药学校静幽雅致。
日本电影正火,两校的年轻教师约好一起去看《排球女将》,谈论着小鹿纯子的美发。

莱阳农学院,地盘大,绿植丰厚。
偏爱那个果园,闺密们曾去买梨,便宜得让人咋舌,有风吹落的酥梨,园里便多多赠送,摔裂的梨是最好吃的。
此后,不论是大城市还是小山庄,再也没有找到过那样的梨。

我们美丽的师范校园,让人有诗意栖居的感觉,楼房倚红偎翠,晨曦与晚霞都正好,风声雨声读书声。

我记忆中的老园丁,瘦瘦高高,面容祥和。
从他那里,我认识了榆叶梅,认识了美人蕉和含笑,知道了校园还可以和花园一样。

就这样在莱阳过起了日子。
很舒心。

记得有一个水果菜市开在一个树林里,闺密们背着帆布挎包,挑选草莓、水蜜桃、葡萄、各种瓜果蔬菜,野生蘑菇。
半岛特有的新鲜和味道弥漫了我们的味觉。

偶尔有拉海鲜的货车,送来沿海的蛏、蛤、螺蛳,我们便用热得快,煮一脸盆。

学校里分发大米、鸡蛋、冻带鱼、肉类、大白菜、粉丝......

那时候,我们并没有体会到,这才是庸常生活里的温暖。

写到这里,不禁想起80后90后的大学毕业生,他们蜷缩在城市屋檐下,为生计所累,为房子所迫,他们叫外卖,赶地铁,在城市的街道上挤来挤去,周末便一觉睡到日西斜,世俗生活的乐趣离他们太远了。

莱阳师范老校徽

语文组组长聂晶磊老师是一位浑身散发着艺术气息的师长,满口标准的普通话,极具表演天赋,据说当年他参加革命时,演过话剧。

他的拿手好戏是扮演希特勒,课间休息,同事们往往怂恿着他,他便把头发朝下拉拉,盖住额头,以犀利的眼光和手势,再现一回希特勒。

我们的普通话,都是聂老师逼出来的。
他的名言是:普通话说得好,连要饭都会要得比别人多。

调离学校时,聂老师带来了相机,在我小小的阳台上,为我和妈妈拍照留念。
那时刚刚流行彩照,我调到浙江之后一一收到。

此后,与聂老师通信多年,记得他六十岁退休,还寄来一张彩照,是学校为他退休而筹备的一场晚会。
照片上的聂老师身板挺拔,精神焕发。
我在浙江时,母亲不止一次问过聂老师,她说聂老师是一位高水平高素质的教师。

不知哪年中断了信件。
一晃三十年,不知聂老师是否安好?

还有邵老师(后来她去了文登还是威海?)、胡老师、位老师、魏老师、王明兰老师、李渭芝老师、小单老师......去了团省委的刘春鹏,去了青岛大学的戚晓杰,你看,我没有忘记,今天依然能一一说出。

我教的是语文基础知识和阅读写作两门课,当年才三十出头的邵老师,慷慨地把她的教案借与我参考,引领我一步步走上了讲台。

分到我手下的一共是五个班,有中师班和民师班,还有一个美术班。

除美术班外,一样的内容一样的教案,被老师们称为“一个头”。
教到后三个班,基本上可以只拿两根粉笔上阵了。

当时分管教学业务的李校长,在听了我几节课后,评价说“这是个很有前途的语文老师”,其实我知道,唯熟尔。
后来我没有继续当教师,想起来还有点黯然神伤。

在八十年代文学大潮的蛊惑下,和许多青年一样,热衷于写写画画,当时在省刊物上发表过诗歌,有稿费寄来时,引起艳羡,还有位数学老师专门找到我,说是取经,说一首诗歌的稿费相当于一个月的生活费,我还热情地提供了杂志社的投稿地址。

就是那几年,认识了诗人宋文华,小说家于雷娃等莱阳作家,有时,来了省里或地区的大作家,还会积极地去见上一面。

前几年,还偶尔与宋文华有过电话联系,收到他寄来的作品集。
微信兴起之时,换了智能手机,一批号码消失,宋文华的也在其中。

算起来,他也该退休了吧?

莱阳师范新校徽

第二年,马校长找到我,让我当班主任。
这是一个我力所不能及的任务。

我极力阐述我在管理能力上的缺陷,论证一个没有铁的治理手腕的人,是不能当好班主任的。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不当班主任是对的。

当我看到同学们为考试题而作难时,就有告诉他们答案的欲望,当我想要批评某个同学时,看到那低头认罚的样子,就会不忍心。
中师班的学生年龄小些,尚能偶尔批评,民师班相当一部分学生与我年龄不相上下,有的比我还要年长,就有些下不了手。

调皮的学生是有的,但还没有让我下不了台,因而我很感谢学生们对我的宽容与接纳。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不称职的老师,自己对职业理想也没有明晰的认识。

大学毕业时,想过考研,在莱阳又一度萌发考研念头,曾与戚晓杰一起复习过,终因一些羁绊未能去试。
戚晓杰从兰州大学研究生毕业之后,去了青岛大学,后来读了博士了吧。

时过多年,当我收拾书橱看到当年曾经复习过的汉语,做的考研的笔记时,会感慨人生其实就是这么一两次的犹豫决定的。

因为在省刊上发表过一些作品,烟台市文化部门要调我去烟台,记得马校长听说后找到我问:怎么?想当作家啊?

烟台的张象吉老师一直在关注着我的调动之事。
1983年的冬天,张象吉老师又一次来到莱阳,告诉我说,过了年就可以调过去了。

那时,我所敬佩的诗人林雨老师和作家矫健都在烟台创作室。
文学又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年青的我,应该说,对这次调动我很期待。

这时,远在浙江部队的爱人来信告诉说,他已经办好了我的调动,调入他所在的县城。
此前,一年一次的探亲假,长途跋涉十分辛苦。
那个时候,分居两地的夫妻办调动十分不易,能在一两年内办好调动,简直是奇迹了。

最终,我还是选择了浙江。

三十多年之后,偶然感念起张象吉老师,便在网上寻找他的下落。
只看到与他文章相关的信息和淘宝上他的作品,人仍不知所终。

我记忆中的教学楼

现在我已记不清楚在调离之时是怎样与莱阳告别的,只记得那是一个黄昏,一群学生们赶来送我。

那时没有出租车和快的打车,学生们集合了几辆自行车,载上了我和我的行李。

火车站在十几里开外,一条乡村的土路。

路很荒凉,冬天的北方,所有的植物都落叶了,寒冷且寂寥。
坐在学生们的自行车上,感受着土路的颠簸,就这样,我离开了。

此一去,山高水远。

三十多年后的一个晚上,已经加了微友的学生发来了一条微信:老师,你还记得你发表过的诗歌吗?说话间,他已传了过来:

千里遥遥/你寄来一块礁石/ 真让我思来想去/费尽神思/你是说爱我像岩石一样坚定/还是说你要像礁石/做大海的忠诚卫士?

我在记忆的大海中打捞着。

是的,那是发表在山东一家刊物上的一首小诗。
那时,年轻。
曙光在前,阳光在后。
诗是写给那位军人的。

军人后来成为爱人,再后来成为路人。

物是人非。
沧海桑田。

十一

八一大合堂的六十多位同学都以网名活跃着,我小心翼翼地在他们的发言中寻找当年的影子。

身影在晃动,渐渐地,有了音容笑貌,有了活动。
渐渐地,融入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莱阳师范校园,教室、操场、宿舍、礼堂的灯光、校园小路,

那么多的同学们,我竟然一一想起了他们的名字。
在他们传来的照片中找寻当年。

还有那位总是不苟言笑的老门卫。

老门卫,几次在半夜为我打开学校的大门,因为我从南方归来的火车,是下半夜抵达。

莱阳是我的驿站,是我走出大学校门的第一个家,那些青涩稚嫩的笑脸是迎接我的第一缕曙光。

如今,那些青涩稚嫩早在岁月的磨砺中变得挺拔、稳健、厚重了。
当年的姑娘小伙已经进入知天命之年,有了成就,有了丰厚的人生,有的儿孙满堂了。

十二

1989年10月,告别浙江,我来到安徽淮北,转型为媒体工作者。
2016年1月退休。

2016年夏,莱阳师范迁往烟台市,与鲁东大学合并。

当年的师生,当年的故事和青春,都并在今天一个叫做“八一大合堂”的群里了。

往事如烟,当年离散的莱阳,像沉入河底的石头,岁月流过时,仍有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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