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一天,外面大街上传来电子喇叭声:“修理缝纫机的来了,精修各种品牌的缝纫机。”这嘹亮的声音,让我不由得想起与缝纫机有关的一些往事。
我出生于1949年。20世纪70年代初,经人介绍与现在的老伴相识。几次见面交谈之后,双方情投意合,这婚事算是敲定了。接下来按农村习俗是协商彩礼的事。那年月,讨彩礼风还很轻微。准岳父很爽快,说:“办婚事是人生大事,咱不奢侈,但也该说得过去。添置衣物、办嫁妆缺布票,款也不凑手。最要紧的是闺女爱好缝纫,能有一台缝纫机是最大心愿。”
当时,农村每人每年发一丈七尺二寸布票,只有在供销社的门市才可凭票证选购。布票少,只够换季做一身衣服,所以农户普遍织土布人工缝制衣物,省下布票备亲友家有婚嫁事时选购“喜帐”恭贺。年底分红,每家所得有限,钱不够可以通过暂借来筹措。唯有这缝纫机难住了我父母,那时供销社常年不进缝纫机,偶有一二台还需要票证。为让婚嫁一路绿灯,当时在中学当民办教师的我胸脯拍得山响:“只要供销社有货准兑现!
”结果也没买成。1972年腊月初,婚礼如期举行。妻进我家后勤勉劳作、孝顺老人,后来儿子出生,家庭和谐。但对于缝纫机一事,妻一直心有不平,偶尔会“敲打”我一下,我心中惭愧,只能笑脸相赔。

1975年初,我被调到成安县商城公社(镇)政府大院工作。政府大院距供销社门市仅四五十米之遥,我经常到门市与那里的主任聊天。一晃到了1988年夏,一天,我得到消息,供销社新进了两台北京缝纫机厂制造的燕牌缝纫机且不需要票证。事不宜迟,我当即从同事手中借来180元钱直奔门市。当我把缝纫机运到家,妻喜不自禁,当即安装、试机。机针的“咔嗒”声响起,细密的针脚匀称而平整地展现出来,在场的奶奶、婶子、大娘们无不赞叹:“还是机器做的活儿好啊!
”
从此,我家上学的儿子们都能穿上时尚的衣裳了,他们一个个快乐地走在街头,经常会引来小伙伴们羡慕的目光。那时,购布料已免收布票,我家再也不用沿袭“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传统了。时有街坊、亲朋好友到我家缝补衣物,妻总是满口应承。她还亲自动手帮串门的“新手”加工,赚来了好人缘。
岁月匆匆,转眼到了21世纪初。三个儿子都先后成家立业,孙子、孙女也有了。当老伴提出买布料再展手艺为晚辈制作新衣时,儿孙们却说:“都啥时代了,谁还穿自家缝制、款式落伍的衣服?”老伴无言。想想也释然,街上的男女老幼,无不是身着色彩艳丽、质地精良、款式新潮的衣服,尤其引人注目的还有那些“补丁”衫、裤。改革开放四十年来,从当年织粗布煮染后缝制衣物,到现在品牌服装店随处可见,衣服已从遮体保暖提升到讲究款式、新潮的高度了。那天,老伴与年已八旬的嫂子交谈,嫂子大发感慨:“弟妹啊,改革开放发展快,穿衣已经成为个人形象的体现,咱家的缝纫机也要下岗了!
”
(燕赵都市报 秦海保/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