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成了香饽饽,被女工视为宝(成了东升饽饽工厂女工)

撰文:胖爷

东莞给我的印象,是“热”。
这里的热,有几层意思。
一是热土,东莞号称世界工厂,保持着居高不下的热度,无数人奔向这里打工、寻梦或者讨生活。
二是热闹,尤其下班之后,工业区里人来人往,无数张女工们的面孔,青春靓丽,让人震撼。
三是热情,东莞大部分工厂女孩占绝对主力,男孩子一旦进厂,便成了香饽饽,被女生视为宝。
我想,每个在东莞工厂打过工的人,想必都对此感同身受。

我叫冯福仁,湖南宁乡人。
初中毕业后,尽管年龄尚小,我却迫不及待想出门南下,去看看外面的精彩世界。

便成了香饽饽,被女工视为宝(成了东升饽饽工厂女工) 汽修知识
(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湖南与广东交邻,我的许多乡党与亲友,在深莞惠等地打工。
他们带回来的消息,满足了我对未来的想象,也让我明白,在异乡闯荡,必须有一技傍身,方可行稳致远。

父母经过商议,将我送往长宁机械厂。
在厂里,我学了四个月车工,便以为可以行走江湖了。
于是,我在姐姐的带领下,前往东莞。

那是1996年的三月,对,乍暖还寒的阳春三月。

图为冯福仁和他的初中同学

不曾想,我和姐姐的第一次南下,便闹了一个乌龙事件。
我们的目的地,是东莞石排镇。
姐姐的朋友来哥,在石排一建筑工地干活,算一个小包工头。
我们南下,即是投奔他。

坐的卧铺车,车上人多,为了多赚些钱,司机把过道也改成座位。
这在当时,是司机们通行的做法。
倘若遇到查车,司机会提前让人下车,走路穿过查车点,之后再把乘客接上车。
这样的阅历,是我坐过多次卧铺以后,才明白的道理。

汽车启动后,疾行而去,看着故乡的风景远去,我很兴奋,眼盯着窗外,梦想着未来的生活。
大巴一路摇晃,几个小时后,人便倦累了。
好奇的劲头逐渐消散,只想着早点抵达目的地,下车活动筋骨,舒展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陆陆续续,终于有乘客下车了。
我望向窗外,想象着石排是什么样子,我在石排会找到什么样的工作。
正憧憬未来,听到司机在喊“到石排的下车了”。
“石排”两字刺激我的神经,我赶紧和姐姐一起,拿了行走落车。

下了车,我放眼四顾,周围全是高楼大厦,身边车来车往,南方果然是热土。
想着即将在这里开始自己新的人生,再一次兴奋起来。
只是,我的高兴劲才刚开始,姐姐却发现了一个令我们哭笑不得的问题。

我们下车的地方,是广州石牌,而不是东莞石排镇。
石牌虽只是广州的一个村落,却因云集无数打工者而知名。
当然,关于石牌的鼎鼎大名,我是很多年以后才知道的。

图为冯福仁姐姐与来哥

大姐向路人打听,往东莞的方向,再带我重新搭车,前往石排镇。
好在这次,一切顺利。
到工地安顿下来,第一感觉是天真热。
在工地转一圈,脱了衬衣,身上仍有汗水。
而在我的故乡,此刻,还穿着外套,冷着呢。

湖南与广东相邻,宁乡离东莞不到一千公里,从两地之间的天气差别,让我深刻认识到,两座城市之间经济的巨大差异。

在工厂待了几天,陆续去周边寻找工厂,均一无所获。
好在有吃有住,找工作这事,急不得。

某一日,来哥的弟弟偶然听闻我学过车工,想起认识一家五金厂的人。
在他的推荐下,我去了石排一家五金厂。

广东人迷信,之前略有所闻。
上班首日,我亲眼目睹,感受更加深刻。
那天进了工厂,看到厂里摆着一只铜制的香炉,里面插满了香烛,烟雾弥漫。
旁边立了两块木板,一块写着土地门神官位,一块写着开工大吉几个字。
屋子中央,摆着关老爷子的塑像。

终于有了工作,我很兴奋。
兴奋过后,才面临更现实的问题。
五金厂提供宿舍,但食堂用餐,要交现金。

我身上的盘缠原本不多,南下的钱大部分由姐姐保管。
呆了不到一周,我身上的钱便花光了。
于是,一边节衣缩食,一边盼姐姐送生活费来。
我来五金厂时,姐姐原本讲好一周后,来看我。
结果,我望穿了秋水,也没等来姐姐。

图为冯福仁九十年代照片

加之,五金厂的劳动强度很大。
我是新手,又未成年,备感吃力。
终于身无分文了,工厂又不能提前开支。
我实在熬不住,与主管讲了一声,便拎起行李,自离了。

当时,我囊空如洗,一分钱没有。
从五金厂到大姐工地,路途有些远。
我大着胆子,叫了个摩托车,也没跟他讲实情,只管坐上去,讲了地名,让他开车。
等到了工地,我让他等着,找到姐姐拿钱,才结了车费。

南下之前,学的四个月车工,并没有派上什么用场。
之后,又找了些日子工作,工厂一律与我无缘。
因吃住在工地,周围碰到的,也多是老乡。
找工多次碰壁后,我干脆也在工地搬起了砖。

工地上班,虽然累,但自由,不像在五金厂,时时刻刻有人盯着人,而在工地,和老乡说说笑笑,日子倒也惬意。
东莞流行讲白话,电视里、收音机里,或者走在路上,经常听到许多讲白话的人。
会讲白话,也是一门技能,可以得到更多尊重,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在工地,时间充足。
有一段时间,我与阿水、笔哥他们几个,有了学白话的兴致。
我们雄心勃勃,买了粤汉对照的书籍和白话小册子,天天照着念。
下班后,跑到小卖部看电视,跟着电视练习。
日日学习,时刻揣摸,过了个把月,再看粤语电视,我们竟然能看懂了。

如果说第一年在东莞打工,有什么收获的话。
那么,学白话绝对是我最大的收获。
现在想来,我还被当初的劲头和热情感动。

图为冯福仁的女同学

年底,回老家过年。
春节一过,到了三月,我再度返莞。
这一次,不想再去工地了。
姐姐带我从石排,从15路车到莞城,听说那边有许多大工厂。
大厂正规,工资高,福利好,打工者都向往。

到了莞城,站在职介所门口,招工启事密密麻麻,果然很多工厂招工。
其中,莞城电子厂的条件最诱人。

我看到启事上有电工一职,以前在老家,我学过几天电路知识,对电工多少有些了解。
我准备应聘这个工作,交了50块给职介所。
其他职位自然也有很多人应聘,一行人交了钱,被职介所带到工厂。

原以为面试十拿九稳,拿到试题,才发现难度极大。
我没考上电工,同去的一批人,大部分与我命运相同。
返回职介所,他们讲有家玩具厂,正在招普工,可以介绍我们去,但必须再补交130块。

看别的人陆续掏钱,我也随大众,又交了130。
这次,面试成功了。
玩具厂在厚街,名叫新兴塑胶玩具厂。
我的工作是油色,工作倒轻松,但了无生趣。
每天拿毛笔,给玩具上色,坐在那里,短则9小时,长则13个小时,单调且乏味。

玩具厂计件算工钱,多劳多得,但工价不高,我记得,完成一道油手的工序,才一分钱。
我刚去时,一天产量才六七百个。
算下来,只有六七块钱。
我在新兴厂干了四五个月,慢慢地,练出了本领,成了熟手,工资也慢慢多起来。

图为冯福仁姐姐

当时,我们一起被职介所忽悠,去莞城电子厂面试没成功,又多掏一百三来到厚街的,一共5个,福生、洪平、何明、陈杰和我。
我们五个,被骗的可怜虫,成了朋友。

我们的组长,是宁乡人,名叫黄永中,永中与我是同乡。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虽有些夸张,但老乡情谊,在当年尤其被推崇。
有了老乡组长的关照,我在玩具厂的日子,还算好过。

我将永中介绍给福生、洪平等人,自此,我们六人,成了一个小组合,以年龄排序,我们称兄道弟,并给彼此取了个绰号。
我最小,成了小六子。

永中有丰富的打工经历,可谓见多识广,常在我们面前分析各工厂的利害关系,不时提供一些招工信息。

那时,工厂里的熟练工人,常常集体跳槽到另一家工厂。
在永中的游说下,我们六兄弟,一起离开新兴,入职豪辉玩具厂。
原以为,到了豪辉,可以大干一场。
结果,“投诚”之前,讲得好好的,到了豪辉,才发现豪辉比新兴还小,也更烂,更别说工资待遇了。

五六天后,永中又联系了万江东升玩具厂,虽然东升新开不久,但规模很大。
我们都向往大厂,决定一起离开。
反正才干几天,结不了工资,自离也损失不了什么。

谁知,事有意外。
我们收好行李,准备离厂,却被老板发现了。
工厂正在赶工,自然不希望我们离开,于是叫保安把我们的行李扣住。

图为冯福仁在东莞打工时的工友

事出无奈,想不到更好的法子,我准备去“偷”。
然而,刚靠近行李,就被老板发现了。
他把我赶出工厂,威胁我说,如果还敢再来,就叫治安队来抓我。

我又气又恼。
出了厂门,无计可施。
此刻,正好两名女孩前来找工,见我从厂里出来,问我情况如何。
我大声道,这是黑工厂,千万不能进。
正是这句话,为我惹来一场大祸。

老板闻声而来,手里还抄了一根木棍,边走边喊,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吓得飞跑,他追我不上。
我在附近一家士多店前的台球桌前,与伙伴们碰头,跟他们讲了情况。
他们劝我算了,以免生出事故。
可我记挂行李里的衣服,130的大衣,100的外衣,不愿走。

此时,来了一辆摩托车。
车上坐着老板和总管,我知道他们在找我,没有躲避,仍在那里看人打台球。
老板和从面前走过,但没发现我。
寻了士多店,回头才发现我。
于是将我拖至路中间,一顿狠打。
开摩托的门卫也从车上下来,手里拿了一根铁棒。

在路上的修理还不算,他们又把我拖进办公室。
我不敢还手,嘴里吐出血水来,但内心认定,骨子里不能认输,仍然昂起头。
老板说,你们进厂,我为你们办暂住证,花了二百,现在你要拿一百来,我才把行李还给你。

我说没钱,他们便搜我的身,结果一分钱没找到。
他们无奈,只得放我出门,让我找老乡拿钱。
我找到兄弟们商量,最后还是永中想出一计,他找到豪辉的一位工友,在他的帮助之下,里应外合,拿回一个包。
趁着那机会,我跑进去,拿走了我的大衣夹克和毕业证。

图为冯福仁在东莞工作时与好友合影

永中给东升的主管打电话,告知情况。
不久,主管开了个面包车,来到我们约定的地点,将我们接到厂里。

到了东升,看到值班的保安,都有七八个,卫生设施也一流,伙食亦不错。
我算了算工价,以头几天的速度计算,我一天至少可以赚十六七块。
当时觉得,大厂果然有大厂的气质。

在东升的第一个月,就发生了两件大事。
当然,对我而言,是大事,对他人来说,也许未必。

第一件,发生在进厂十天后。
因为行李被扣在豪辉,贵重物品不便保管。
我便将毕业证交何明保管,他有个箱子。
可有一天下班,他的箱子被人撬开了,里面的东西被盗,我的毕业证不见了,相反,他的计算机倒没人要。

被盗之事,对打工者来讲,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第二件事,才真正可怕。

工资还没发,身上的余钱又不够开生活了。
所幸我有个好姐姐,每次囊中羞涩时,便想到她。
姐姐疼爱我,每次都没二话。

当时,我负责的工序正忙,一时脱不开身。
好兄弟陈杰自告奋勇,要帮我去石排找我姐拿钱。
此前,在新兴玩具厂,放假时,我带他们几个去过工厂,我姐认识他们几个。
他愿意帮助,我自然感激。

我给姐打了个电话,约好时间,又讲了请兄弟代领钱回来。
出发前,我还把我的手表,让陈杰带去,以作信物。

图为冯福仁在莞工作时女同事

谁知,那天却出了事。
陈杰回厂时,一脸慌乱,面色铁青,原来他被抢了,我找姐姐借的钱,包括他戴在手上的手表,一并被人抢了去。
我看到他手脚有轻微伤痕,没怪他丢了我的手表和钱,反而安慰他,人没事就好。

谁知,次日他把行李席卷一空,从厂里消失了。
这时,我才知道,他并没有被抢劫,是我上了他的当,被他骗了。

钱没了,只能苦捱。
好在东升厂伙食不错,厂方还在食堂装了一部大彩电,为员工业余提供娱乐。
除了上下班,我的生活便是看书、睡觉和食堂看电视。
我在食堂看到的第一部电影,叫《东方不败》。
当时,食堂里全是人,最好的位置没了,我站着看完了全片,觉得精彩绝伦。

出门打工,最期待的事,当数发工资。
我在东升厂,第一月干了近二十天,拿到200块工资。
钱到手,跑到万江公园玩了一圈,又去逛百花商场,买了凉皮鞋,一条裤子。
晚上,则到厂外的小店,炒几个菜,叫几瓶啤酒,和三几个兄弟,碰杯划拳,好不痛快。

只是好景不常在。

我平时喜欢交朋友,也常常和人开玩笑。
因此,结下许多情谊,一般来说,在哪个厂打工,我都不会与人交恶。
到了七月底,我已经成了老员工,平时与组长的关系处得也好,不免讲些玩笑话。

那天,组长交代我办一件事。
我又像往常一样,和他顶起嘴来。
只是我不知道,组长刚被主管叫到办公室,骂了一顿,心情正差。
我说话没有分寸,惹怒了他。

图为冯福仁记录的工资条

争执起来,事情越闹越大。
我说这鸟工作,我不干也罢。
他说,你不干现在就可以走人。
我年少气盛,可以被人感动,但不能被人忍气吞声,加之东升的工资,没有我想象的高。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我递交辞工书,我要潇洒离去。

讲到这里,我必须讲讲我与女工友之间的故事了。
那些年,东莞工厂车间美女如云,女多男少,男孩子进厂困难,一旦进了厂,只要稍稍主动,便可获取女孩芳心。

工厂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许多女孩主动出击,见到心仪的男工,大胆示爱,秋波频送。
因此,工厂情爱到处流传,是一种普通的现状。

其实不只是东升,更高一些的厚街新兴厂,我都与一些女工有过交往。
我这里所称的交往,更多指称的是一种温暖的情谊。
我那时尚小,且男孩子普通比女子晚熟,加之一心只想着找一份好工作,不免错过了许多真感情。
当然,这是很多年以后,回首往事,才猛然顿悟的。

我从东升辞职当天,与我关系要好的女工何雯清,想请假为我送行。
结果组长以线上正忙为由,不批她的假。
何雯清旷工,出来陪了我一下午。
那日,我们去小河边,树林下漫步谈天。
她的核心思想只有一个,劝我不要走,继续留在东升。

因为平时走得勤,有工人笑称我们在谈恋爱。
我没当回事,何雯清倒是认真的,那天临别之际,她送我一双手工鞋垫,一针一线,全是亲历亲为。
鞋垫上缝了一个漂亮的图案,还加“幸福吉祥”几个字,显然,她将心中的念想,全缝在鞋垫上了。

图为何雯清

只是,我那时没有什么想法。
大约觉得她太瘦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且那时发现,她认知水平不高。
但我承认,她做了许多事,的确让我感动。

我离开东升后,后来进了东莞市轮胎厂。
轮胎厂在石排镇,进厂不久,我去万江东升会老朋友,自然也见了何雯清。
她问了我新工厂的事,叫我好好上班,又让我把新地址给她,记得给她写信。

在通讯不发达的年代,家书抵万金。
除了见面,更多时候,靠写信传情达意。

和大部分工友一们,我也经常写信回家。
尤其买了新衣服,更要到照相馆拍一张帅照,寄给家人。
那时,人年轻,也天真。
有一回,我突发奇想,在信封里夹带了夜光粉,想着让父母关灯后,屋里生出彩色的光束。

寄完家书,我想象着家人收到信件之后的喜悦,心中满怀期待。
不曾想,几天后,我寄回去的信,被邮局退回来了,上面盖了“违章夹寄”的红色大字。

何雯清也干过与我相似的事。
我进轮胎厂后,一直没给她写信,有一天,却先收到她的来信。
何雯清在信中,回忆了我们在东升的许多往事。
言语之中,颇为怀念。
她担心我钱花完了,又没放工资。
于是,在信中夹放了20块钱。

在当时,对一个普通工人来讲,二十块可不算小数目。
这二十块,算何雯清几天工钱了。
我读完信,抚摸着那张纸币,感动不已。
如果你知道有一个人,一直在惦念自己,就会明白,那种感觉特温暖。

图为冯福仁绘制的手绘工厂地图

只是,命运从来不由人。
待我在轮胎厂稍稍稳定,给何雯清的组长打电话,想请他叫她来接听。
结果,却被告知,我进轮胎厂不久,她就离职了。
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我不晓得,她的离开是否与我未给她回函有关。
只是,自那之后,我们再无联系。
她离去的具体原因,我也永远不可得知了。

在轮胎厂上班时,厂对面的士多店,门口摆了几张台球桌。
下班无事,我常去打球。
在那里,认识了一位会打台球的女孩。
因为性情相近,志趣相投,我明显感觉到她对我的情意。

关于她的故事,稍后再详细说。
在此之前,我必须先插叙一段,在轮胎厂的惊魂经历。

轮胎厂实行八小时工作制,三班制,一般工人的工资,都有七八百,这在当时已经算不错的收入了,八小时工作制亦极为罕见。
相应的,工作劳动强度也极大。
车间里温度常年保持在27度,干八小时,我每天要喝八大杯水。

刚开始,我以为我会吃不消,好在试了三四天,还能坚持下来。
有一次从夜班转白班,中间有一个漫长的休息时间。
我们睡得无聊,车间师傅起了意,邀约工友去看通宵电影。
车间师傅是个老司机,在他绘声绘色的讲述下,我们都动心了,于是一行人奔电影院而去。

起先放映的片子,诸如《五虎将》《聊斋》,之后,又放了一部香港生活片。
朦朦胧胧,但恰到好处,给青春少年郎一种美感。
接下来播放的片子,则显得有些动物凶猛,主演全是外国人,看得让人恶心。

我本来也有点倦了,迷糊之际准备闭眼睡觉。
突然,大厅里闯进几名身穿治安服的队中,叫喊着查暂住证。

图为打台球很厉害的阿莲

说是查暂住证,却先搜一遍身。
有一个人,身上有400多现金,全被掳走。
我仅剩下20块早餐钱,也未能幸免于难。

外面停了两辆车。
搜身完毕,我们被带上其中一辆,送往派出所。
那时已凌晨三点多,关到次日中午,有人进来,提出让我们交三百块钱,便可放人离开。

陆续有人打电话找人,一轮下来,走了十来个。
我心想,300块,相当于我十多天工钱了,不信能关我二十天。
到了中午,他们去吃饭,一个广西人用身份证开了防盗门,那一次跑了八个人。
可惜,当时我正在睡觉,错失机会。

到了下午,人越来越少,我有点胆怯了。
给工友打电话,假装问他要钱,实际上却胡吹海侃一通。
挂完电话,问100能不能放我?他们回,不行。
我想,如果还不能,只能明天给厂长打电话,试试看了。

当晚,待他们睡后。
有位男子,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根很长铁丝,我一眼看穿,他想逃跑,于是上前帮忙打掩护,他撬开了门,悄悄跑往楼顶。
我与另一男子紧随其后,他用铁丝系在屋顶某处,然后,扔向楼下,然后吊在铁丝下,慢慢下滑。

他终于成功了。
轮到我,我心中胆颤受怕。
既然担心被屋里的人发现,抓住我们,肯定少了一顿收拾。
同时,又害怕铁丝突然断掉,从楼下跌下。
好在最后平安无事,我成功落地。

这次惊魂事件,比在豪辉那次,更令人难忘,留给我的隐痛,永远无法抹去。
也因此,我不愿意放在最后讲述。
收尾处,还是用美好的情感来作结语吧。

图为冯福仁在莞期间用过的部分电话卡

上面我提到的,会打台球的女孩,来自湖南祁阳,名叫邹欢莲。
阿莲在一家塑料厂上班,塑料厂在轮胎厂对面,她留短发,喜欢打台球,而且技术不错。
女孩子打台球的很少,我向来欣赏这类女子,并且,她还是我老乡。
几次三番,我们便熟悉了。

阿莲成绩很好,只是家境所迫,念到初中,不得不辍学,打工赚钱,帮补家用。
她当年才17岁,算不上美艳不可方物,但也温顺娇巧。
阿莲极聪明,善言谈。
与我在一起,总能滔滔不绝。

又一日,我们打了一会球,落雨了。
我们躲在士多店,买了些零食,边吃边聊天。
谈了许多,越投越起劲,也越聊越投机。
不知不觉,到晚上11点了。
我送阿莲回厂,其实也没几步路。
到了工厂门口,她让我等她几分钟,她拿个东西下来。

三分钟后,阿莲再次出厂,手中多了一本日记本。
之后,我把我的给了她,我俩互相抄对方的笔记,乐此不疲。

再之后,我发现她的本子里,记录了她的心路历程。
其中,还把我俩打台球以及聊天的事,记录了下来。
我当然明白阿莲的心意,也很想有这样一位聪明且志趣相近的红颜知已,可我又不敢和她接近,害怕她越陷越深,受到伤害。

那时,我正和一位广西女孩走得很近。
广西女孩也在轮胎厂,与我是工友,见面更方便,只是她在注塑部。
记得那年中秋夜,我们买了各种吃食,还带了一瓶白酒,跑到旷野草坪上,喝酒聊天赏月。
喝到高兴时,我俩仰躺在草坪上,指着天上的月亮,互相比画,好不痛快。

至于阿莲,最后一次抄笔记时,我在她的本子上,写了这样一句话:爱好相同,喜恶相近,得一知已,但乃红颜。
不敢相交,只恐相害。
祝你快乐,幸福永远。

年底,轮胎厂对产品进行改革,但改革并不顺畅,造成了产品积压。
工厂经营受到压力,开始裁员。
我也是被裁名单上的一员,结算完工资,背上行囊,离开了轮胎厂,回到湖南。

我与祁阳女孩阿莲,以及广西工友的故事,也便没有了下文。
(配图均由被访人冯福仁提供)

每个人的故事,都值得记录。
每个人的经历,都是时代的一部分。
三惊胖爷专注于非虚构纪实故事,欢迎提供采访线索。
只要您有故事,不用担心文笔,只要讲给胖爷听,剩下的事,交给胖爷负责,您的经历,会变成一个精彩文本,呈现在读者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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