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来自网络

人物名字为化名

在苏北老家的乡村，有这样一类人，他们没有固定工资，每天穿梭于各个村庄，他们的职业特征、生活、收入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关注。
他们的名字叫——殡仪馆灵车司机。

“灵车司机”工种，是个比较冷门的行业，事实上，在老家人口11万的小镇上，从事该职业者才两三个人。

灵车司机在社会的连结中不可或缺，却又常常被大众有意无意忽略的职业之一。

这些陪伴了逝者最后一程的司机们，他们见证着一个个素不相识之人的离去，他们的职业，对很多普通人而言，似乎带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十天前，因为三爷爷去世，我在跟灵车去殡仪馆的路上，我认识了陈家琪，一个26岁的年轻人，从而对这个职业，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陈家琪和我表叔在一个村庄，至今从事灵车司机这个工作已经5年，其间，有上千具尸体，是由他拉到县里的殡仪馆的。
我三爷爷去火葬的那天，我们出发的时间是上午10点半，他告诉我们说，春节前后，去世的人会比较多，在那里有可能会等待一些时间，让我们心里要有一些思想准备。

出于对他这份职业的好奇，于是，路上我们的对话，也由此正式开启。

陈家琪说，他大专毕业后，最初从事的工作，是在市里做一名理货员，但月均三千元的收入，让他一年下来，也没有多少存款。
在2016年12月，随着孩子的出生，家庭的压力陡然变大，那点收入，已不足以支撑整个家庭的开支，这使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职业的选择问题。

一个偶然的机会，在一位亲戚的介绍下，他成了一名殡仪馆的“灵车司机”。
业务范围，仅限于我们的那个乡镇。

在从事这份工作之前，他也考虑了好多天，因此，这个职业太令人避讳了。

尽管生老病死，是每一个人都无法躲避的命运。
但人对殡葬行业的每个工种，都有一种避而远之的心理，况且自己还年轻，如此入了这行，将来恐怕连个朋友都没有。

但最终，陈家琪还是从收入的立场考量，做下了这个影响他一生的决定。

他说，至今他还记得第一次拉尸体的场景，那是2017年的2月10日，当时他的神经是高度紧张的，尽管他一直是努力克制内心的恐惧，虽然他自己胆子和同龄人相比也大一些，但是这是他第一次接触过这行，心里难免犯怵。
以至于在去的过程中，竟然走错了一段路。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适应了这份工作。
适应了，并非是对生离死别熟视无睹，也并非意味着他对亲人之间的离别，变得麻木。

在2019年的12月，陈家琪听说自己拉一位87岁的老人，是跳河自尽的消息后，难过的竟掉下泪来。
常年游走于农村，他见惯了太多的人情冷暖，也见过了一些比较夸张的不孝之子，但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在大冬天去跳河，听起来还是比较令人伤感的。

陈家琪坦言，他每次回家，都会洗澡，否则绝对不会去抱孩子。

自己的车子停靠，也是一个问题，自己家的院子比较小，他就把车子随便停在路边，或者相对比较偏僻的地方，然后步行回家，尽管如此，他也好多次，被人举报。

至于洗车，从开始至今，都是自己亲自动手，在去年国庆节的时候，他的右臂有些疼痛，于是他把车子开到镇上的一家洗车店，谁知他的车子还没停稳，就遭到店主的一顿痛斥，“你这种拉尸体的车子，怎么能在我们这里洗啊？赶紧走，赶紧走！
”

店主这种避之而不及的心态，让陈家琪的心里很受伤。

从陈家琪的描述中，我反倒没觉得他这个职业有那么神秘，相反，更多的是人生的辛酸。

在他接过的一千多个尸体中，他最害怕的有两种尸体。
一种是刑事案件中，被人杀害的腐败尸体。
另外一种是在交通事故中离世的遗体。

遭遇凶杀的尸体，在水里浸泡太久，已经完全变形，不堪入目，散发出特别难闻的气味，那样的场面，哪怕是身经百战的老司机，也会无法承受，有些人会当场呕吐。

在车祸中离世的人，有的尸体已经不太完整，想到这些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受。

有一年的七月，他接到了领导的一个电话，当他抵达的时候，现场的惨烈状况，让他不忍目睹。
轿车已经被撞击得不成样子，里面的两个男人已经当场死亡，他们的身体都处于扭曲状，七零八碎，现场的空气都充满着血腥气味。

这五年当中，无论是寒风刺骨的冬天，还是酷热难耐的夏日，无论是旭日东升的凌晨，还是繁星点点的夜幕，只要一通电话响起，陈家琪的工作即宣告开始，因为死亡都是突然的。

陈家琪还说，尽管周围的人、过去的一些同事和同学，大多知道他从事的职业，但几乎从来没有一个人抱着探寻的心态，问及这个话题。
因此，在陌生人面前，他从来没有谈及过自己的职业。
这么多年，也没参加过任何形式的同学聚会。
甚至亲戚家有喜事，他也只是让妻子带着孩子过去，以免引发别人内心的不适。

谈话间，四十五分钟一下子就过去了，我们终于到了县城的殡仪馆。
在殡仪馆的门口，由于需要出示健康码和出行码，而我们同去的四个人，因为三人都曾去过疫情的中风险地区，而被拒之门外。

陈家琪说，到了里面还要将尸体搬运到火化车上，这样人手就不够了，到时候他会给我帮忙。

在火化的过程中，陈家琪先带着我登记，并帮我选择了一款性价比较高的骨灰盒，一共缴纳了2200多元。
随后，他又带我去火化间等待，并叮嘱我注意的事项，整个服务的态度让人觉得特别暖心。

好在当天火化的人数并不多，我们等了40分钟左右，就开始返回了。

死，是众人的结局，因此，灵车司机，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个工种，但时代进步了，人们的心却还没有从那种根深蒂固的意识里走出来。
即使如今的社会已经对各项工作都抱有极大的尊重，但是在部分内心传统的中国人眼中，“灵车司机”依然是一个下九流且晦气的职业。

我个人认为，“灵车司机”为逝者带去，为生者带来慰藉，他们的职业，同样是伟大的。

鉴于别人的“眼光”，陈家琪告诉我，虽然这份工作有时月薪会一万以上，但他现在却考虑更换工作了，他打算再干几年，攒些钱在县城买套房子，到时和妻子一道，到城市找份工作，过不再被人歧视的日子。

愿每个职业都能够被尊重，愿每个用心生活的人，都能被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