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高唐文史资料》第五辑(1990年12月),作者邵金铭,原标题《义和拳在高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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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和团是清末民间武术团体与秘密教门的混合组织。由大刀会(金钟罩)、义和拳、神拳和梅花拳等民间秘密结社互相组合、发展而成,为义和团运动的基干力量。这些刀会、拳会与秘密教门虽各自更名义和团,但互不统属。同年春,山东清平县(今高唐)大刀会、直隶景州(今河北景县)大刀会改称义和团。九月,义和拳在平原森罗殿战斗中自称义和团。山东巡抚毓贤曾于是年夏将义和拳改称义和团。各种名目的民间秘密宗教与武术团体遂纷纷更名义和团,以争取“合法”地位。次年,京津地区也普遍建立义和团,迅速形成义和团运动高潮。各地团民多以农民、手工业者和贩夫为主,间有部分游民、兵勇和富人加入。成员多为二十岁上下的青年,另有妇女组织红灯照。以团、坛(场或厂)为单位,以八卦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中的一字自立团号。其中乾字团、坎字团人多势众,分布地区广泛。各团以老师、团首、大师兄、二师兄等为首领,无统一信仰,但“神灵附体”、“刀枪不入”的信条基本一致。各坛互不统属,以传帖作联络,互相配合,并以“扶清灭洋”为口号,反对外国侵略,打击教会势力。义和团运动失败后,冀中义和团以“扫清灭洋”相号召,继续开展斗争。旋被清军镇压。

〔原编者按】此资料详细记录了高唐一带义和拳组织的活动情况,填补了高唐历史记载的一个空白,具有重要参考价值。
正文
甲午战争以后,德国强占胶州湾,接着又强修胶济铁路,我国北方特别是山东受到帝国主义侵略最为严重。而满清政府为交出大量赔款,又加紧了对人民的搜刮和盘剥,农民的生活更加贫内不堪;洋货进口日益增加,严重影响了中国手工业的发展,农民更是直接受害者;加之外国的传教士在各地作威作福欺压百姓,使中国人民与帝国主义列强结下了深仇大恨。因此,义和拳运动在山东的发生和兴起,是山东人民反对帝国主义的必然产物。
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秋,高唐、茌平一带发生特大水灾,人民生活更加困难,农民纷纷加入义和拳,打出了“反清灭洋”的旗帜,喊出了“杀洋人,灭洋教”的口号。因此,高唐成为义和拳运动的重要策源地之,在中国农民斗争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原茌平县的地形很奇特,有一块在高唐和禹城县之间,问北伸出的一条东西览十二华里,南北长四十多华里的狭长地区。这个地区一九五六年划归高唐县,就是现在的琉璃寺、张大屯两个乡和杨官屯乡的河东部分。由于地理上的关系,自古以来就和高唐东南的人民来往极为密切。
就在这片土地上,于清光绪二十三年至光绪二十六年(1897年-1900年)间兴起和爆发了义和拳运动,在这个运动中,出现了王立言、徐福、董延邦、于清水等著名领袖人物。
(一)从神拳到义和拳神拳,原是鲁西地区农民自发的练武组织,用以健身和自卫。拳场的拳师在教农民练武时,则供“神仙”附体后进行传授,因此称“神拳”。原高唐、在平一带的拳场内多供奉“关夫子”和“二郎神”杨戬,拳场在拳民中则称之曰“坛”。拳民的地位是平等的,都是弟兄,因为全都是“神仙”的弟子,所以没有师徒之分。“坛”内能有“神仙”附体的称谓“师兄”,而权威最大的就是“大师兄”。
神拳的组织,在清光绪二十三年以前,高唐、在平一带的许多村庄就已经有了,不过神拳拳场的大发展则是光绪二十三年的事。
这一年王莫庄的王立言到长清县“访友”,回乡以后,就在王莫庄原有拳场的基础上,建立了“总坛”,自称“大师兄”,在周围村庄到处设场“安坛”,大力发展神拳组织,经过一年的发展,在原平北部和高唐的东南部建立起拳场三十多处,其中较有名的有:郝庄村,大师兄为于清水;高唐王屯村,大师兄为王汝言。其他如琉璃寺、徐庙、后杨庄、小林庄等村,规模也较大,人数也较多。
王立言带人到处“安坛”,建立拳场发展拳友(坛与坛之间的拳民互称拳友),每到一村“安坛”完毕后,全体拳民就齐呼“先学梅花拳,后练金钟罩;先杀洋鬼子,后灭天主教”,因此,这个口号在当地喊得很响,说明这是最初拳民反对帝国主义的口号。同时,经过这年的活动,王立言已成为茌平、高唐一带神拳的主要领导人之一。
至于什么时候改称义和拳,据我们多次调查认为这是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三月以后的事了。
义和拳的插篮——琉璃寺
琉璃寺是高唐县城东南方向四十华里处的一个村庄,原属茌平县,即今高唐县琉璃寺乡所在地。这个村庄的村东有座大寺,全部建筑都是一色的绿琉璃瓦,远近群众都称其为“琉璃寺”,久而久之连村名也成为琉璃寺了。这座寺建于何年,已无可考证,不过根据《高唐县地名志》的记载,在清咸丰年间(1851-1861年)该村就已经叫琉璃寺了。
说到琉璃寺和义和拳的关系,首先应从徐福开始。徐福原是三里堂寺中的和尚,他的身世,我们多次调查没有获得可靠的材料,只知道他不是本地人,从小在三里堂寺中出家,法号诚乙,他的师傅叫光鉴法师。徐福还有一个师弟,是琉璃寺乡焦庄人,名叫严文×,后来改名徐文;以后徐福又收过一名姓范的徒弟,是琉璃寺乡小范庄人,当地人不知道他的俗名,都叫他本诚和尚。
光鉴和尚是个早年受戒的高僧,为人忠厚慈善。徐福少年出家,粗通文字,武功较好,他的年龄和王立言相差不多。光绪二十三年神拳大发展以前,他和其师弟严文×就与王立言相交颇深。后来因他“不守本份”屡犯佛规,被光鉴从三里堂寺中逐出,乃移居琉璃毒。不久,他的师弟也逃到琉璃寺并改名徐文。从此以后他们和王立言经常在一起,王立言在附近村庄发展拳民,徐福从中起了极大的作用。同时从光绪二十三年开始,附近村庄有不少青年,到寺中学武,成了徐福的俗家弟子(即光学武,不当和尚)。从此,王莫庄和琉璃寺成为茌平、高唐一带拳民活动的中心。
清光绪二十三年,离琉璃寺村仅有一里路的前张庄村(现在俗称洋楼张庄),从禹城的御桥韩庄来了一个意大利籍的神甫,在这一带进行传教活动。当时这一带共有七个村有天主教徒,即前张庄、小屯、琉璃寺、王莫庄、许楼、毛庄、王屯,教徒共三百人,而前张庄一个村就占230人。虽然当时前张庄还没有成为铎区(注:铎区是天主教及英格兰圣公会教会的行政层级,由多个堂区所构成。),也没有专职神甫(进行教务活动时,神甫从御桥韩庄临时来),而实际上前张庄已成为这一带教民的活动中心。平时天主教徒中的有些人依靠洋人的势力横行乡里,这不仅引起了民愤,特别是在拳民们的眼里且被视之为“邪教”。同时,由于拳民们整天高喊“先杀洋鬼子,后灭天主教”的口号,于是双方结下了不解之仇,并不断发生小的冲突。这意大利神甫来后,在上述各村庄发展教徒,例如在王莫庄发展教徒二十人,在琉璃寺发展教徒五人(以上资料详见高唐县宗教委员会编写的《高唐县天主教志》),特别是他在神拳“总坛”的所在村大量发展教徒,更激起了王立言和徐福的极大愤怒。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三月三日琉璃寺赶大会,在王立言和徐福的策划下,琉璃寺和王莫庄的拳民们在琉璃寺大寺前的广场上,摆下“以拳会友”的拳场,将附近拳场的拳民集合了三百多人。当时到场的有王立言、徐福、于清水、王汝言等拳民首领。拳场上搭有彩门,门口横幅写着“以拳会友”,对联的上联写“少林拳拳讲义和逐邪恶”;下联写“大觉寺寺内传法渡众生”①(注:这幅对联是周化南先生提供的,他说“大觉寺”是琉璃寺的本名。此对联是口头传下来的,因年代已久,周先生说上联的“逐”字,抑或为“诛”。)。在这次“以拳会友”的大会上,有不少拳民进行了拳术和器械的表演。这次大联合行动的意义是非常重大的,一方面提出了“拳讲义和”,要团结起来;另一方面把斗争目标统一到“杀洋人,灭洋教”方面。我们认为这就是由神拳到义和拳的开始。
义和拳的创始人之——大师兄王立言
王立言是现在高唐县琉璃寺乡王莫庄人,生于清同治五年(1866年)。他的祖父王江,父亲王友亭都是贫苦的农民,到他父亲王友亭中年以后,家境逐渐走向小康。王立言青少年时代读过一些书,从他祖父王江到他的父辈们都会武功,所以王立言少年时代既读书也习武。他还有个弟弟叫王立平,他叔家有个弟弟王立台,后来都和他一起闹冲拳。王立言成年之后娶徐庙徐氏为妻,生有两个儿子:长子王金奎,次子王金岭。后来又与本村李氏之女相爱而同居(按市社会的风俗论,系非正式婚姻)生两个女儿,后来长女配于祝庄张吉川,次女配于前关庄刘殿举,其妻徐氏和李氏同在一起生活。以上是王立言的身世情况(详见附图《王莫庄王氏族系图》)。
王立言能文能武,性格内向,足智多谋,待人和气,平易可亲。成年自立也卖过洋布等碎货(即小百货),家庭生活还比较富裕。青少年时代学过武功,但武技并不高。在他十七岁那年,曾到长清县投一位名拳师“学艺”两年,练成一身好拳脚,并善使一对双拐,成为周围神拳场中的有名拳师。后来在光绪二十二年时,他又一次去长清县“访友”,结识了很多朋友。第二年回乡以后,才在王莫庄设“总坛”,发展神坛组织,这时他的名气已经很大了。光绪二十四年三月琉璃寺大联合以后,义和拳仍然是“既学拳,也学法”。他们一方面宣传“拳讲义和”即主张拳民们应当团结起来,共同“杀洋人,灭洋教”;另一方面又宣传“学法”,讲“法凭正气”。“法”究竟是什么,我们不知道,但我们仅知道闹神拳时借“神仙”附体传授武功,而打仗前拳民都“喝符”(即把符画在黄裱纸上,烧成灰合水而喝),说可以“神法护体”,枪刀不入。这“法凭正气”是光绪二十四年后提出的,后来到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暴动以后,据当时的拳民说就已经不喝符了。我们认为“法凭正气”即是提倡中国人民要有反对帝国主义的爱国“正气”,这是具有一定意义的。“拳讲义和”和“法凭正气”的提出,都是王立言的贡献。
义和拳的重要首领董延邦
董延邦是高唐县姜店乡大董庄人,生于清同治十一年(1872年)。他本姓孙,乳名孙二,在大童庄独门独户。父亲早亡,他和母亲相依为命,全部家产只有二亩半地和三间土房。他在家庭生活十分贫困的情况下,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十五岁时给邻村范庄周家抗小活(即周化南先生以后,由于家庭人口较多,除务农之外,家),当时周家是书香门第,比较开明,对待雇工也较宽厚。他到周家以后,才起了名字叫孙延邦。
孙延邦十六岁那年已经是个彪壮的小伙子了。他的性格倔强,不爱说话,遇事沉思不语。但是手巧,什么杂活都会干。扛小活的主要活路是挑水喂猪之类的杂活,这年的初秋,周家的老掌柜走到猪栏去看孙延邦喂猪,当时半开玩笑地说“你看这猪八月十五能吃上肉吧?”孙延邦心眼挺多,一听就知道说他没有把猪喂好。此后,便到马棚里偷来煮熟的黑豆给猪吃。喂马是大伙计的责任,大伙计发觉孙二偷马料,便打了他一顿,从此孙延邦便离开周家。
第二年,孙延邦跟着本村一个姓崔的铁匠师傅学打铁,因为孙延邦心灵手巧,加上力气又大,很快成了崔铁匠的得力助手。经过五年的学习和锻炼,走乡串村,孙延邦不仅学就了精湛的手艺,而且社会知识也丰富起来了。孙延邦二十二岁那年,即光绪二十年(1894年),他的师傅崔铁匠去世,此时他的手艺已非常精湛,但因家中只有老母一人,因此只好在家里制作些小农具,到集市上去卖,不再走乡串村了,家庭生活也逐渐好转。
光绪二十三年腊月初五(1897年12月28日),是邻村辛店大集,孙延邦去赶集卖些菜刀之类的小家什。辛店村有个恶棍外号叫唐大头,是天主教徒。在旧社会,进了腊月,集市上要收“地皮税”的,唐大头平素横行乡里,这一天他要拿孙延邦两把菜刀顶“地皮税”。开始孙延邦好言相求,说“家有老母,过年手头紧,你要用刀可拿一把去使”。但唐大头非要两把不可,后来由争吵而动手打架,孙延邦将唐大头痛打一顿并把他的头打破,孙延邦乃舍了摊逃走。从此以后孙延邦就逃到徒骇河东高唐与作平交界处,以打铁为生,并从此改名董延邦。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春,董延邦去琉璃毒赶集,刚摆好摊子,就有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走到摊子前看刀,这个汉子细高身材,长得很精神,看了一阵笑着说:“你的刀钢口挺好,会打长刀吗?”董延邦说:“只要有样子,什么样的刀都一样打。”“那么下了集再谈,到时我来找你”。村镇的集市一般午后即散,午后这个人果然来了,把童延邦领到寺里,这个中年汉子就是王立言。此后童延邦就在琉璃寺里安炉打刀,给义和拳打制兵器。也就在这一年他的母亲去世,从此董延邦就把琉璃寺当成了他的家。
董延邦自辛店受辱逃亡以后,恨透了“洋教”,因此,不久就和王立言、徐福等人成为知已,并加入了义和拳,跟王立言学武,暴动以后,拳民们都称他二师兄。
义和拳的另一首领于清水
于清水是现在高唐县琉璃寺乡郝庄人。对他的身世情况我们知道的很少,只在郝庄村于氏谱碑上看到,他的父亲名叫于岭,他的叔父名叫于嵬,他叔家有一弟弟名叫于清涟(此碑“文革”中被砸成两块,垫在村南的桥底下)。于清水是郝庄拳场的大师兄,于清涟是当时的拳民,他兄弟二人都绝后了。但他在当地群众中影响很大,流传着有他的很多歌谣,如“于清水真英雄,黄马褂子绿斗蓬;红缨枪拧三拧,一心要把张庄平”。他领导的拳民大约三百多人,火烧前张庄教堂他是参加者,当地群众中流传有“骑白马,挂响铃,打张庄,当先锋”的歌谣,但是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发现他们任何活动。后来他在高唐南镇集上被捕而遇害,时间和情况我们都不知道,只是群众中流传着“说能行也不行,南镇集上上绑绳”的歌谣。
制造兵器武装自己
义和拳制造兵器是光绪二十四年的事。当然在这以前,各村的拳民也已经不断打制兵器,但大量打制兵器却是从光绪二十四年开始的。因为董延邦是铁匠出身,他参加义和拳之后,不但自己打制,而且领导了这项工作,且作出很大贡献。高唐大董庄崔师傅死后,他的儿子继续以打铁为业,手艺也很精湛(现在崔家尚有后代,解放前夕仍以打铁为业)。董延邦在琉璃寺为义和拳制造兵器,各村的拳民随之也制造兵器成风,董延邦则帮助他们请工匠筹材料。如王屯村拳场的首领王汝言从在平冯官屯请来名铁匠谭东岭,打制兵器三个多月,董延邦则请来他的师兄崔××前来帮助。这一年以琉璃寺和王莫庄为中心,制造了大量兵器,这些兵器以大刀和长矛为主。与此同时,各地的铁匠也有不少自己打制刀枪到琉璃寺附近的集市上去卖的。据当时的拳民王立台回忆说:“雨神拳时徐庙、琉璃小集上,卖刀枪的成了市”。这无疑为义和拳的暴动作了物资上的准备。
(二)以上说的是在高唐境内义和拳暴动以前的情况。暴动以后,三立言仍为大师兄,董延邦为二师兄,徐福为“军师”。他们的拳民队伍由两部分组成:·部分是由王立言、董延邦、徐福等领导的王莫庄、琉璃寺、大董庄附近的三百多名拳民骨干组成,这些骨干作战英勇,纪律严明;另一部分是打仗时临时集合起来的周围村拳民,组织纪律性很差。暴动后义和拳在高唐境内大的行动有:火烧前张庄教堂;会师城北五里铺;大战董古桥;围困高唐城;迈官屯散金济贫,最后是攻打禹城御桥韩庄。
王立言领导的这支义和拳,开始就打出“反清灭洋”的旗帜,高喊“杀洋人,灭洋教”。从暴动以后的战斗情况看,三次直接对准“洋人洋教”,两次则是直接对清朝官府的。但是,正式暴动以后,他们的活动时间不到一年,在高唐境内即告失败了。
火烧前张庄教堂
清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的十月初,琉璃寺的大寺门口悬起了一面红色的三角旗,中间一个黑色的“拳”字,此外没有其他标志,从此,周围的拳民就不断在这里集会。也就在这时,在平县衙派了二十名骑兵来守卫前张庄教堂。当时的张庄并没有洋楼,也不叫“洋楼张庄”,而叫前张庄,教堂只有五间拐子形平房,洋楼是“庚子”赔款以后修的,据修教堂后的碑文记载为:一九〇三年始建,一九O五年竣工”(此碑“文革”中被毁)。所以,我们认为有关“烧洋楼张庄”的记述都是不准确的,甚至还有“烧洋楼”的说法,更是没有根据的。因为当时根本没有洋楼可烧。
烧前张庄教堂是在光绪二十五年十月十三日(1899年11月15日)。这以前的儿天,一名意大利籍的神甫住在前张庄,十二日晚上,王立言、董廷邦等商议第二天凌晨围攻前张庄,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当夜神甫逃走了。十三月早晨,拳民在王立言、董延邦、于清水、王汝言等人率领下,包围了前张庄(徐福留在琉璃寺没去),当时参加的拳民有四百人。在村西和官兵的马队及教民发生激战,不久官兵和教民被打跑,义和拳攻进村,放火烧了教堂。在这次战斗中,前张庄只死了两个人:一个是天主教徒,当时前张庄天主教会会长张兆平之妻,被拳民杀死;另一名是高唐李官屯前小孙庄的老年妇女,是前张庄张金旺的外祖母,住亲戚的。她本不是天主教徒,当时捉住她后问她:“你在教吧?”但她却说:“干么!
在教还该死吗!
”于是被拳民杀了。
教堂被烧以后,拳民们用教堂房子的砖在前张庄村东西两侧修了两座“关帝庙”,义和拳失败之后,两座小庙又被教民拆除了。一九〇五年教堂重建后修起洋楼,之后把张兆平之妻的尸体移入教堂院内,并立了碑,碑上刻的是“张兆平之妻玛大勒纳”(此碑“文革”中被毁),玛大勒纳是张兆平之妻的“圣名”,“圣名”是教徒入教受洗礼时,神甫给起的名字。
这次行动的目的本来是去杀那个外国神甫,可惜他事先逃跑了,会长张兆平战败随官兵逃走,所以才捉住他的妻子杀了。其他教民都未遭杀害,拳民也未焚烧民房,可见当时义和拳的纪律是很好的,并不任意烧杀。据调查在这次行动中义和拳获得钱物不少,但说法不一,有的说“用小车推”,有的说“用大车拉”,这些钱物是教堂的,还是教民的,谁也说不清楚。总之,这次行动在高唐、茌平一带的影响极大。
会师城北五里鋪
高唐城北五里铺,也是天主教的主要活动地之一,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义和拳暴动时,该村有教民六十人,也有教堂。王立言等火烧前张庄教堂之后,下十月二十四日(11月26日)同董延邦一起率领四百多名拳民向高唐城北五里铺进发,与高唐城北的义和拳首领李泽会合。据当时目睹者说,这次行动的声势很大,义和拳有二十多匹马,王立言骑白马,穿月白色软靠,披大红斗蓬,董延邦骑红马,也披大红斗蓬。队伍穿村过镇浩沿汤荡从高唐东关经过,吓得官兵关了城门。在高唐城北五里铺和李泽会合后,义和拳的拳民达到六百多人。李泽是今梁村镇李化梓庄人,他的身世我们不清楚,当时他有五十多岁,会武功,在高唐城北很有号召力。十月二十四日放火烧了教堂,当时这里的教堂也只有三间平房,洋楼也是后来修的。教民闻讯两股义和拳会师,早已跑光,所以没有打仗,也没有死人。北五里铺会师以后,王立言等人即按原定计划向平原县进发。
这次行动对高唐的震动很大,义和拳的队伍由南向北穿过大半个县,沿途观看的人很多。还有不少村的青年自愿投入拳民的行列。
大战董古桥
王立言、董延邦所领导的义和拳在离高唐州城仅五里的地方与李泽会师,并放火烧了教堂,使知州李恩祥既惊慌又恼怒。当时高唐有个姓陈的把总,据说会点武功,他向李恩样自报奋勇,要领兵向北追赶义和拳,其实这时义和拳的队伍已经过去两天了。他的主要目的是借此下乡去发财。陈把总带领四十多名官兵(有十多匹马),出城就抢,动不动就指人为“拳匪”,讹诈财物。他有意避开大道(由高唐通平原的大官道),从西路向北一直抢掠到董古桥。
王立言、董延邦、李泽等人率众去平原,不知为什么,到恩县的腰站以后,又原路返回。十月二十八日(11月30日)返回梁村,拳勇们正在梁村休息,闻知有官兵在董古桥抢掠,王立言非常生气,于是他们就率众驰往,在董古桥以东遭遇,双方展开激战。义和拳人多势盛,官兵大败而逃,当场死伤十多人。陈把总被王立言用双拐打断右臂而遭活捉,当场被拳民砍下脑袋,其余的人义和拳也没有追赶,放他们逃回州城。
董古桥大败官兵,义和拳声威大振。由两人用竹筐抬着陈把总的人头,一路向南直奔高唐城。
围困高唐城
董古桥官兵大败,陈把总被杀,高唐知州李恩样吓破了胆。十月二十九口(12月1日),义和拳到达高唐城时,早已三门紧闭(高唐城只有东、四、南三门),因此只好将城围住,这一天适逢高唐大集,赶集的人进不了城,在各门观看热丽的人很多。当时王立言、董延邦、李泽等人住在南关,第二天上午由王立言出面喊话:“请你们知州到城上答话!
”知州李恩伴果然来到南城楼。他问王立言:“众好汉意欲何为?”王立言说:“我们要反清灭洋,杀洋人,灭洋教,杀赃官!
”吓得李恩祥连声说:“下官不敢与闻!
不敢与闻!
我是说要本人做些什么?”当时王立言提出要他答复四个条件,可以不攻城,一是要三百斤猪肉,一千斤馒头犒赏拳友;二是交出全部库银;三是要他三拜九叩拜“拳”字大旗;四是交出官印。李恩祥吓得浑身发抖,他说:“前两条好办,后两条实在不敢从命,这无异于要下官的人头!
”这时城下的拳勇们高举刀枪大喊大叫着要攻城,处于无奈的李恩祥答应了前三条,只是官印无论如何也不能交。义和拳最后默许了。于是先交库银,据目睹者说有银子,也有铜钱,都是用抬筐从城上坠下来的,共有十五、六筐,这当然不会是库银的全部。午时,李恩祥在南城楼设香案拜旗,拜完之后李恩祥说:“请众好汉给下官个方便,把陈把总的人头赏给,好对他的家人有个交待。”王立言说:“把它奉送与你吧!
”于是把人头扔进筐里提上了城。午后城上又坠下了猪肉和馒头。以上事实是家住南门里的姚伯芳先生②(原注:姚伯芳(1888--1981年)高唐县南街人。一九一一年毕业于聊城五年制中学,后被清朝定为贡生。一九三七年至一九四二年任南关小学校长;一九四二年至一九四五年任县教育科视学。解放后历任高唐县各界人民代表大会代表、驻会常委、副主席,县人民代表大会代表,政府委员等职。)亲眼所见。
这次围困高唐城,是义和拳在高唐境内活动的最高峰。之后义和拳却散去了大部分,李泽领着城北的拳民仍回城北,义和拳的主要骨干力量仍跟王立言、董延邦回到琉璃寺一带活动。由此可见当时各地的义和拳并没真正联合起来,也没有明确的行动计划。
王立言、董延邦在返回琉璃寺的途中,由王立言陪同董延邦回大董庄“祭母”,到他母亲的坟上痛哭了一场,随后就去了范庄周家。据周化南先生③(原注:周化南(1881--1974年)高唐县姜店乡范庄人。一九一〇年创办高唐蚕业学校,任校长至一九二七年。该校停办后任高唐第四完小(辛店)校长。日寇入侵后,年事已高的周化南,先后流亡于开封、郑州、上海等地,一九四九年返乡。解放后历任高唐县人民代表大会代表,政府委员等职。)说,王、董二人带着四十多名拳民住在范庄,王立言骑白马,董延邦骑大红马,其他的人都是步行,王立言、董延邦在周家住了一夜。周化南先生说:“王立言长得很俊秀,也很健谈,董延邦仍然沉默寡言”。谈到围高唐城,王立言很兴奋地说:“没有打进城去,可也叫这些赃官们知道了我们的厉害!
”周家很好地招待了他们,并赠给他们二百吊铜钱,作为对义和拳的“捐助”。此日上午辛店唐家地主大院派人用两匹骡子送去银子五百两,大概是怕义和拳到他家抢东西。王立言等连钱带骡子全留下了。但义和拳失败以后,唐家却到高唐州衙告义和拳抢去他家很多财物,并诬告范庄周家“通匪”。他哪里知道李恩祥最忌讳说高唐大闹“拳匪”,因此勃然大怒说:“本州境内一向无拳匪,你简直胡说八道!
”唐家地主当堂被重打一顿,哄了出去。
迈官屯散金济贫
光绪二上五年的十一月初,由工立言和董延邦率领义和拳一百多人进驻了高唐城东的迈官屯,还有三十匹马,十多匹驮东西的骡子。老百姓对义和拳不躲避,村里的很多人都到街上观看。他们在这个村住了两天,办了两件事:第一件是散金济贫,向老百姓散了很多钱。一天早晨,义和拳的人在大街上喊:“义和拳替天行道,杀富济贫,穷兄弟们都到街上来!
”不过,这散钱的方式很奇特,就是把铜钱装在布袋里,用马驮到村东的大道上,马随跑随把铜钱撒在地上,任老百姓随便抢拾,一时间邻村的老百姓也有不少人赶来拾钱,人山人海,非常热闹,究竟散了多少钱,现在也无法知道。第二件是招募人马,但方法也很简单,散完钱以后,由董延邦向众人说:“义和拳杀洋人,灭洋教,杀赃官,有饭大家吃,有钱大家花,愿意跟我们去的请报名。”据说在这一带招了一百多人,多数是青年,随后王立言等就率众向禹城方向去了。
攻打御桥韩庄教堂
禹城县的御桥韩庄教堂,是当时天主教的“总铎”所在地,有洋楼和高大坚固的围墙。原在平县前张庄(即今高唐县的洋楼张庄)的天主教会直接属这里管辖。火烧前张庄教堂时,神甫就先跑到这里,所以工立言等义和拳的首领,对御桥韩庄教堂的仇恨极深。光绪二十五年的十一月中旬,王立言、徐福、童延邦、王汝言等人率领拳民四百多人,攻打御桥韩庄教堂。包围教堂以后,义和拳的士气很高,但在接近围墙时,被教堂内的“洋枪”打死打伤二十多人,义和举就溃退下来。第二天王立言、徐福等人在附近村庄弄来十多个条编的大囤,围里装土垒了起来,徐福登上国去观察情况,并声称上去“施法术”,不料刚上去,就被墙上的“洋枪”击中,摔下来当场身亡。于是义和拳的队伍大乱,乱糖糟地退了下来。黄昏以前东面枪声大作,义和拳哪里知道这是省城派来的骑兵“洋枪队”,义和拳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于是被击溃而四散逃跑。后来“洋枪队”一直追到前张庄(俗称洋楼张庄)以东的窑地里,双方又进行了一场激战,义和拳又死伤二十多人,从此这支义和拳队伍彻底瓦解,而宣告失败。
(三)义和拳暴动失败之后,主要首领们都纷纷逃亡或被捕。上立言自从御桥韩庄战败以后,被官兵追通,最后没办法逃回本村上莫庄,藏在王金元家的夹壁墙里,后来被王立言的干儿(不知姓名)告密,于清光绪二十六年正月初五(1900年2月4日)被捕,解往济南斩首。王立言的族人们淡钱(叫十亩地钱)只买回了他的人头,葬于村西王氏祖莹之次。他的要子徐氏在王立言被捕时投片自杀未遂,两个儿子王金有和王金岭藏匿乡间幸免于难;他弟弟王立平领着两个儿王金宝、王金华逃往山西,十多年后才返回家乡。现在就只有王立言的曾孙王吉禄和王立平的孙子王学诗在世了。
董延邦自从御桥韩庄战败以后,也逃回家乡,隐藏在大董庄村他的挚友董恩荣家中。当他闻知王立言被捕以后,痛苦万分,当夜围着他的宅院转了三遭,表现出他难舍“故土”和怀念拳友的痛苦心情。他的挚友董恩荣在天津有一亲戚,于是次日一早就由董恩荣带领逃往天津。他的旧宅由董恩荣返回乡后,替他卖给本村的洪家,在五十年前洪家也绝后了。董延邦到天津后隐姓埋名,后来不知所终。
王屯的王汝言在失败之后,逃往武城、威县一带,以木工手艺谋生,后来娶武城县邴庄邴梧林之女为妻,生二女。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因生活所迫,将次女寄托给威县丁家庄丁宝玺为养女,携妻子和长女返乡(长女配于琉璃寺蒋学舜)后来又逃往安徽谋生,至老年方才返回故乡,仍以从事木工为业,卒于一九四八年。因无子乃以其长兄之子炳怀为继嗣,其孙王守仁尚健在。
【后记】一九六〇年“庚子”六十年之际,因为高唐是义和拳的主要策源地之一,我县进行了一次较大规模的调查,当时我有幸参加并主持了这次调查工作。我们邀请了李育轩④(原注:李育轩(1882--1971年)高唐县李奇庄人。一八九九年考中秀才,废科举后于一九〇五年考入山东省优级师范,修史地专业,一九O九年毕业后被奖授举人。之后先后任教于临清中学、东昌二中、高唐县中,抗日战争时期停教在家。解放后任高唐短师、女师、一中教师,一九五六年退休。曾任高唐县第一、二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政府委员。)、周化南、姚伯芳、赵绍堂、王会敏等教育界的老前辈们进行了多次座谈,这些人当时多已年在八旬上下。同时我们还组织人到部分重点村进行了调查,访问了许多当时拳民和义和拳主要领导人的后人,其中有王立言的堂弟王立台,王汝言的继子王炳怀等,这些材料都是他们亲见或真闻。本文是根据当时记录加以整理而写成的。
根据当时调查,我们发现高唐境内的义和拳,从暴动到失败,没有用过“义和团”的名称。故题目乃用“义和拳在高唐”,同时也因本文所记述的仅限于义和拳在高唐境内的活动。遗憾的是在那次大规模的调查中,始终没有发现朱红灯在高唐的活动,很多当时的拳民也没有任何人见过朱红灯。因此只好有待今后新发现。
我不是研究历史的,历史知识实在太贫乏,希望史学界的同志们加以指正。
〔注解〕(为方便阅读,已插入前文)
①这幅对联是周化南先生提供的,他说“大觉寺”是琉璃寺的本名。此对联是口头传下来的,因年代已久,周先生说上联的“逐”字,抑或为“诛”。
②姚伯芳(1888--1981年)高唐县南街人。一九一一年毕业于聊城五年制中学,后被清朝定为贡生。一九三七年至一九四二年任南关小学校长;一九四二年至一九四五年任县教育科视学。解放后历任高唐县各界人民代表大会代表、驻会常委、副主席,县人民代表大会代表,政府委员等职。
③周化南(1881--1974年)高唐县姜店乡范庄人。一九一〇年创办高唐蚕业学校,任校长至一九二七年。该校停办后任高唐第四完小(辛店)校长。日寇入侵后,年事已高的周化南,先后流亡于开封、郑州、上海等地,一九四九年返乡。解放后历任高唐县人民代表大会代表,政府委员等职。
④李育轩(1882--1971年)高唐县李奇庄人。一八九九年考中秀才,废科举后于一九〇五年考入山东省优级师范,修史地专业,一九O九年毕业后被奖授举人。之后先后任教于临清中学、东昌二中、高唐县中,抗日战争时期停教在家。解放后任高唐短师、女师、一中教师,一九五六年退休。曾任高唐县第一、二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政府委员。
(一九九年六月稿)
〔作者简介】邵金铭,高唐县姜店乡刘郭庄人,生于一九二六年三月。一九四三年毕业于国立二十二中学,一九四八年参加工作,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县文教科科员、县委宣传部干事、县政府办公室政策研究员、区农技站长,一九八一年离休。
资料来源:
《高唐文史资料》第五辑(1990年12月)